小猴子从树枝上落回老三肩头,小爪子急切地揪住主人的衣襟,吱吱叫着指向道旁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枝头上还有两只鸟儿驻足观望。
众人迅速围拢过来。
小猴子异常的反应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虽然他们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江溪云问道。
阿山动作最快,已然拨开茅草钻了进去。
小猴子跟着众人有一段日子了,早已不认生,当即跃到阿山身上,给他指路。
穿过茅草丛,方才看似平坦的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土坑。
坑口两侧长满茅草野丛,从侧面看去根本发现不了。
若是夜间行路,一定会直接摔落下去。
众人站在坑边,只见坑底覆盖着折断的树枝。
“我下去看看。”阿山率先开口。
不等他行动,冽风已揪住他的后领拎到后面。
老三道:“还是我去吧,这说不定猎户设下的陷阱。”
说罢便顺着边边滑了下去。
冽风紧随其后,二人小心的掀开半干的枯枝,露出了被翻动的新土。
一股不算浓烈,却混合着腐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异味弥漫开来。
这味道,只有靠近了才闻得到。
江成也跳下去,凑近地面嗅了嗅。
这气息让他想起了熊耳山发现的那几具尸体。
他转首向林知夏点点头。
“看来,埋得很深!”林知夏意有所指。
这地方,显然经过精心挑选。
他们早上遇见衙役表明目的后,县衙就派了两人在山下守着。
阿山见状立即跑下山叫人。
不多时,衙役借来村民的锄头和小铲,小心翼翼开始挖掘。
空气仿佛静默,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有铲土声和小猴子偶尔的吱吱声。
挖了近一尺,那股浓重的腐尸气味愈发浓烈清晰。
江溪云眉头紧锁。
林知夏见状道:“估摸就是田大福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江溪云看了眼其他人,绷着脸道:“我不要,以后我也是要独挡一面的!”
林知夏见她神色紧张却态度坚决,笑着揽住她的肩。
底下泥土被一层层剥开。
当挖到约莫三尺深时,铲子碰到了硬物。
拨开泥土,是件棉布外袍。
随着衣袍被掀开,有蛆虫爬了出来,一股恶臭瞬间弥漫。
江溪云立刻闭眼搂紧林知夏,不敢再看。
坑底仰卧的尸体已严重膨胀,灰青色的皮肤紧绷如鼓,面部肿胀导致五官变形,眼球突出如覆灰膜,口唇外翻露出青紫色的牙龈。
芙昕尚能镇定,其他人则明显强忍不适。
林知夏带他们退至山脚,正遇上去沙湾村探查归来的阿昼,而闻讯赶来的田家父母也到了。
今日衙役去赌场探查时,遇见了田家父母,便将他们一同带了回来。
得知挖出尸体,二老惊慌地冲上山。
埋尸处离得不远,一名年轻衙役正对着草丛干呕,只因尸体几处裸露皮肤都爬满白蛆。
衙役不敢再挖,只得先放着等仵作到来。
田父见此情景,捂嘴跑开。
田母却在看到尸体身上那件暗红外袍时浑身一颤,不顾劝阻扑上前。
她翻开外袍,赫然发现内里一个小兜——那是她亲自缝的。
田母瞬间崩溃:“我的儿啊!”
嘶吼声震彻山林。
众人看着嚎啕大哭的田母,不敢靠近。
林知夏至此确信,坑底便是田大福。
按照尸体的腐化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七日,那便是在张屠户遇害之前,这足以戳破温伍的谎言。
仵作姗姗来迟,见此惨状也不敢靠近。
荆山县这小县城,鲜少发生命案大案,他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林知夏欲上前帮忙,被江成拉住。
山下已聚集了不少百姓。
江成语带威胁道:“几位不动手,是想等山下百姓来帮忙吗!此事若传回县衙......”
仵作面色一梗,只得堵住鼻子,忍着胃中翻涌上前查验。
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斩痕斜贯脖颈,腐败的肌肉组织边缘沾着凝结的黑色血块与泥土。
断裂的颈椎在腐肉间若隐若现。
“死亡时间约七天前,死者颈后有致命砍痕,伤深及骨。鞋后跟拖拽摩擦的痕迹,推断是被人从背后袭击,拖到这山上来的。”
山道是用石头铺的,拖痕本就不显,加之这七天还下过一场雨,痕迹早已冲刷殆尽。
林知夏见尘埃落定,拍了拍江成的肩膀:“我们走吧。”
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城。
荆山县城内,银屏山挖出尸体的消息已由衙役传开。
田大福尸体被发现,铁证如山,温伍无法再狡辩。
他在大牢里对着田小福那张脸,惊惧难眠。
再次审讯时,他终于供出全部实情:
温伍常去三羊县叫卖,晚上收摊后喜欢去赌场玩两把,遇上投契之人便去那人家里凑合一宿。
这样既可以解决住宿费,还可以省下第二天的早饭钱。
田大福到那边赌场的第一天,温伍就找机会和他搭上了话。
田大福浮躁性子傲,心思却单纯,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哄得他请客吃饭。
两人相熟后,温伍便常借宿田大福租住的客栈。
他是去找张屠户算账时,恰好碰上田小福与张屠户争吵。
田小福和他一样,买到了同一批猪肉。
看到张屠户耍无赖,他意识到自己的钱要不回来。
当初,他是在官道上碰见了张屠户,贪图便宜,才买下了那批病猪肉。
那些做好的爊肉卖给村里的老农户,没人吃出问题,就三羊县那家人娇弱。
他自己心亏,知道在张屠户手里讨不到便宜,买肉那点钱也填补不上。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与田大福喝酒时,就把张屠户的事说了。
他从田大福嘴里得知,这张屠户父母早逝,至今没娶媳妇孤身一人,便动了邪念。
他本想拉着田大福入伙,却不料田大福平日看着混账,胆子却是纸糊的,说什么也不愿意干。
还警告温伍不要惹事,不然就去告发。
那日,十赌九输的田大福竟破天荒赢了十几两,他喜滋滋地带着这些银子,说要给侄子买点东西。
温伍当时心里却掂记着那张欠条,田大福和他称兄道弟,既是兄弟,那赢来的钱就该替他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