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你说,若是我将这些小郎君都送给她,她不得高兴疯了!”
“我看,是下半身要乐疯了吧!”
这两名男子一唱一和,满口污言秽语。
林知夏静静听着,这两个声音很是陌生,她确认,她并不认识对方。
用如此粗鄙的言语侮辱自己,若说没有仇怨,她绝不相信。
对方显然有意提高了音量,就是故意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冽风面色一沉,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那个雅间,一只手已按在腰间短刃上。
只要林知夏开口,他必破门而入杀穿他们!
江溪云也反应过来,正欲开口骂回去,突然想起林知夏出门前的吩咐。
她转头看过去,林知夏面上并无明显怒色,她只得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
林知夏看向桑大娘子:“这两位是?”
“宁王之子赵熙和给事中左大人之子左青峰,二人都是家中幼子,不承祖业,被惯坏了。”
宁王......原来是她,昨日在殿内刁难她的那位沭阳郡主,便是宁王长女。
看来,赵熙此来,是要替他姐姐出气。
林知夏已从阿昼口中得知,陛下要给江成赐婚一事。
想到昨日那女子的态度和今日这赵熙的作为,她不禁微微蹙眉。
看来徐氏是真的急了,生怕江成与有夫之妇扯上关系,这样的人家竟也看得上。
那边,赵熙刻薄的言语依旧未停:
“皇城司何等森严重地,竟让一个水性扬花的狐媚子爬上高位!那江成何等清贵人物,竟也被对方那妖媚手段惑了心智。
本公子真替徐夫人寒心,更替朝廷担忧,这等只凭魅惑之术便能平步青云之人,于社稷何益?”
听到这话,林知夏冷笑一声,对方还真是自己找死!
桑大娘子见其被骂还这般冷静,眉间的愁绪淡了几分。
一曲终了,俊美的道士躬身有序退下,林知夏注意到有三人脚步发颤,其中一人甚至险些摔倒。
她转首看向桑大娘子,对方回以一个无奈的笑容。
“已经跳了一天了,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活活累死了!”
原来,伶人脸上的苍白是极度虚脱所致。
“这身道袍与以前不同?从何而来?”林知夏问道。
她记得上次也有类似的表演,但伶人所着衣袍色泽鲜艳夸张如戏服,不似今日这般写实。
“这是赵熙自备的,要求伶人必须换上。
今日瓦子方开张,他便领着一帮勋贵子弟前来,扔下三千两银票说要包场七日,免费请所有人看戏......”
既是赵熙包场,剧目自是由他钦点。
今日这一整天的戏码,便是看这些小道士轮番起舞,再趁着气氛高涨时,夹带侮辱林知夏的言辞。
看客们换了一拨又一拨,唯有赵熙等人乐此不疲。
怪不得台下掌声寥寥,原是这戏码已重复上演了无数遍。
“来人。”林知夏轻声道。
一名察子立即应声上前。
“去打听一下,五岳观的道袍在何处定制,去五岳观取一件同款道袍过来。
着人看住铺子掌柜,查清他们昨日与今日是否售出过此款青色道袍。”
林知夏迅速下达指令。
察子下去后,林知夏又道:“冽风,去探探附近雅间里,都是些什么人。”
既没有售票,马脸老者那边自是没有记录。
很快,冽风就回来了,因为是免费场,棚内聚集了大量市井之徒。
他话未说完,赵熙所在的雅间又传来催促:
“怎么还不开始!你们桑家瓦子就是这样待客的!我可是花了真金白银的!”
片刻后,丝竹声复起,那群青衫道士再次鱼贯而出。
还是那八位男伶人,只是换了首曲子。
桑大娘子默默攥紧茶盏,眼中怒意愈浓。
自清晨开门营业,这戏便未曾中断,伶人们至少已跳满三个时辰。
冽风继续道:“这棚内倒无熟人,但属下在棚外巡视时,见到程忌与刘长卿两位公子,一行七人,正在隔壁的棚子里。”
程忌,倒是许久未见了。
这家伙最爱凑热闹,且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去告诉他,就说桑大娘子正在此处密会重要客人。”
冽风虽不解其意,却还是立即出去了。
桑大娘子挑眉,林知夏冲其笑了笑,这下人证有了。
江溪云面露不解:“查衣袍有什么用?”
林知夏解释道:“五岳观乃皇家道观,若他这身道袍与规制完全一致,就是伪造官方法服,犯僭越礼制之罪,情节严重者可处死刑!”
江溪云眸光一亮,兴奋之后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汴京会砍头的规矩可真多!
“去盯着他们,若见他们有意离席,立刻报我。”
江溪云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又奏罢两曲,马脸管事已请示,给伶人用上了冰片。
这是由龙脑香、麝香、苏合香等香料药材研磨成的粉末。
强烈的气味直冲脑门,能瞬间使人清醒。
这时,先前领命的察子匆匆返回,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正是一件青色道袍。
林知夏来到后台,看着瘫在地上加紧休息的伶人。
她命其中一人脱下汗湿的外袍,供其查验。
那人显然已经没有脱衣穿衣的力气,但见东家站在一旁,也不敢违抗。
五岳观中,唯庙令与提举官御赐紫袍,其余人等皆服青色。
将两件青袍并置,无论是样式、颜色,乃至衣身正反面的方格暗纹,皆毫无二致。
人证物证都有了。
“你们可以休息了!”林知夏抬眸,眼里厉色一闪。
伶人尚未反应过来,旁边的察子已然会意。
一声清亮呼哨,数十道黑影骤然现身,涌向赵熙所在的雅间。
“你们皇城司疯了!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
雅间门被撞开的巨响中,赵熙的惊怒咆哮显得格外刺耳。
他奋力挣扎,却被冽风如铁钳般的手牢牢按在案几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昂贵的锦袍蹭上了翻倒的茶渍。
冽风无视赵熙的挣扎谩骂,左手如同磐石般将对方反剪的手臂稳稳制住,指尖精准地扣在肩胛骨下方的麻筋处。
力道拿捏精妙,既不伤筋骨,却足以令赵熙整条臂膀痛麻交加,气力尽失。
“唔~”赵熙猛地弓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失语。
这一下又快又刁,隔着衣服完全看不到痕迹,却能让赵熙痛得眼前发黑。
“混账!我乃宁王之子!你们竟敢如此对我!你们死定了!我要将你们抽筋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