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审视着蒋云那白皙的右手手掌,跟黄三甲交易的人不是他。
江成松开了手,蒋云逸揉着手腕,脸上带着委屈和被冒犯的不解,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后怕:“大...大人,不知我犯了何事.......”
“职责所在,望勿见怪。”林知夏语气平淡,目光却如鹰隼般紧盯着他,“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投票时,你那票投给了谁?”
蒋云逸神色一僵,院长和几位先生就站在旁边。
“我投的是谢铮。”他如实道。
林知夏脸上闪地定一抹意味深长:“我怎么听说,你十分支持万元,还笃定他一定中选。”
“这......选举结果岂是我能妄断?当时大家都觉得万元胜算更大,我不过随声附和。
身为监院,需顾及每位学子的心绪。
我是欣赏万元的才学,但听几位先生说过之后,也觉得以谢铮家世更需要这份体面,这才改投给谢铮。”
他这番话将自己撇得干净,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巧妙避开了他当初对谢铮和万元那些带有明显倾向性、刻意扩大二人落差的诱导言论。
“是么?”林知夏不置可否。
院长插言道:“小蒋向来如此,耳根子软没主见,但他为人确实不错,对学生们也算尽心。”
这番开脱之词,却让蒋云逸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暗。
江成并未忽略对方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愠怒。
刚刚他挟制住对方时,对方都不曾有这般情绪。
“我去看看搜查进展如何?”江成说着,瞥了林知夏一眼。
林知夏心领神会。
“当时万元烧东西的时候,手里还有没有拿其他东西.......”
林知夏开始刨根问底,同时发动其他人,在附近搜寻,看还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而江成则趁着这个时间,去了蒋云逸的住处搜查。
他是监院,没有同学生住在一处,而是单独僻了院子。
江成没有第一时间进屋,他立在门外回廊下,随后目光扫过小屋周围的环境。
小屋位置清幽,窗外是一小片半人高的枯黄杂草,连接着书院后方的院墙。
他蹙眉凝思,转首望向凶手逃离的那个方向,来到了那处院墙前。
当时猎狗循着血迹追踪,并没有经过这里。
他微微弯腰,试图从草尖被压倒的痕迹来判断最近是否有人在此通行。
却不想,痕迹没找着,倒是在窗台下发现了半枚浅淡的脚印。
江成立即让士兵进屋,经过验证确认,这半枚脚印的方位及力道,恰似有人仓促从屋内跃出窗外,借力跃上屋檐留下的。
步入室内,江成审视屋内陈设。
书院严禁携带书童仆役,蒋云逸身为监院,更要以身作则。
这屋子理当为蒋云逸一人独居。
秉持着这个念头,江成开始仔细搜查屋里的每一处。
书案上叠着厚厚的学生文章,上面均有蒋云逸的批注。
旁边还有册子记录学子出勤及课业完成情况,还涉及品德、学风、规范督察。
看得出,千松书院虽比不得国子监,院里制度也是极为森严。
江成端详蒋云逸的字迹,忽然想到昨日那本账册。
那上面不只有斓衫的支取记录,还有文房四宝的发放。
他立即调来账册,发现蒋云逸每月领取的纸张数量高达三十刀之多。
然从屋里他所着文书来看,耗费尚不及三成。。
江成立即向另一名教习先生请教其一个月的纸墨用度,发现蒋云逸支取的,远超其个人所需。
莫非他家境窘迫至此,竟去贪书院这点笔墨?
接着,他又发现对方的书案上,有几处墨迹。
江成凝神思忖,转首打开了蒋云逸的衣柜。
柜内并无学生所穿的白色斓衫。
底层却叠放着两件半旧的灰青色斓衫,那斓衫的肩袖、腋下的线缝已被撑开,磨损明显。
蒋云逸身形清瘦,行走间衣物自带飘逸之感,断不会将斓衫撑大至此。
斓衫袖口,还有团团墨污残留,其主人仿佛是个不修边幅的毛头小子。
这绝非精细周全的蒋云逸。
能博得全院学子师长赞誉的管理者,江成两次见到对方,皆衣冠整洁。
柜中那一件颜色尚新的灰青斓衫更无半点污迹。
唯独这两件压箱底的旧斓衫……
屋里床头有一口大箱子,里面装的是棉被。
士兵之前检查过,并无异常。
江成却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打开箱子,让两名士兵将被子展开。
深蓝的被面乍看平平无奇,没有任何问题。
江成细细检查,竟在边角处发现一根又黑又直的头发。
找翻找,一根两根......一共找到了五根色泽黑亮、笔挺异常的发丝。
这发色与蒋云逸的褐发截然不同。
江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示士兵将被子原封不动地放回到箱子里。
他环顾这间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的小屋,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打草惊蛇。
蒋云逸本人虽纤弱不通武艺,但其背后隐藏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虎口有疤、身手矫健、与投毒乃至万元之死密切相关的凶徒。
此刻,那人或许就在书院附近,甚至,可能正藏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这边混乱的搜查。
“来人。”江成嗓音压得极低,只够让旁边的亲兵听见。
“大人?”
“立即调两队最精锐的察子,着便服,全天看着蒋云名字,要外松内紧,万勿惊动。”
亲兵领命而去。
江成小心翼翼将那五根发丝用绢帕包妥,心中疑窦未消:
那多出来的纸张,去哪儿了!
他们找遍了屋里,既未见成堆多余纸张,亦无第二个人的墨痕笔迹。
他出了屋子,廊下一小块突兀隆起的杂草映入眼帘。
近前细看,那泥土色泽略有不同,湿气也更重些。
江成拔出一株杂草,其根部泥土中赫然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
他又连拔两株,准备带回请樊老验看。
将东西收好后,他大步走出院子,面上已恢复了惯常的疏离神情。
此时,院长和林知夏一行人仍在焚烧衣物处周旋。
江成走过去,看似是在跟林知夏说话,声音却刚好能让旁边的人听到。
“都搜过了,没有异常,看来蒋监院没有说谎,许是那衣服上沾了药粉,万元才将其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