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一人肩挑钩镰枪撑伞而行。
于蛰鳞堂与大理寺的街口处停步,抬眼望向街道深处,伞下面容冷峻,握着钩镰枪杆的那只手在漆木杆上轻轻摩挲。
回望一眼天边隆隆震响,有耀眼光彩照亮雨幕的方向,他无奈叹息一声。
撑伞那只手一松,油纸伞被风雨卷着朝远方飘去。
握着漆木杆的那只手猛然一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脚尖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在雨幕中极速前行。
身躯撞开雨幕与空气,声势之大,如一架马车滚滚向前。
侯亭甲连同朱军师刚刚踏过蛰鳞堂的门槛,便心下一紧,朝街道那一头望去,急忙抬手将朱军师按回蛰鳞堂。
凭空跃起,持枪者一脚踹向侯亭甲,后者抬起一条手臂挡在身前,堪堪挡住这一脚,却仍是被巨大力道给逼的倒退回堂中。
向后倒退两步,不等侯亭甲站稳身形,那条钩镰枪便如灵蛇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圆弧,枪尖自上而下劈下瞬间,数不尽的雨滴被枪尖辟作两半,化作更细小的水珠四散而溅。
没敢硬碰硬,侯亭甲动用一道遁法,身形化作流光溢散向后掠出数步,这一枪落空,枪尖砸在地上,木质地板碎裂,木屑纷飞。
“是你?”
侯亭甲眯起眼,神色终于有了几分紧绷。
“哥———”
沈仁适跌在地上,爬起身一眼便瞧见了门前那道手持长枪,身材颀长的英武男子。
来人不是别人,侯亭甲也认识,正是大业军中近十年来最声名鹊起的年轻一辈将军,沈仁寿。
之前十二地支拉拢其时,侯亭甲与之见过,再加上当年杨业在黄金台上一夜连下十三城,彼此各自身处相对敌军,两人只差一步,便可身处同一阵营。
望向倒在地上气机紊乱的沈仁适,他的胸口渗出点点血迹,沈仁寿眉头一皱,轻声问道:“伤的重不重,是否有碍行动?”
前者摇头道:“非是此间伤,先前被长剑碎片穿体而过,如今伤口再被撕扯,无甚大碍。”
沈仁寿闻言点点头心中了然,望向侯亭甲,有些歉意道:“对不住,你我也算熟人,我家三叔嘱咐我要帮着太子殿下与杨业斗上一斗,再加上我亲弟弟在此,对你出手是无奈之举,勿怪!”
转头在倒在大厅之中起身都略显艰难的沈仁适身上瞧了一眼,侯亭甲笑了笑:“无非是打一架,沈兄不必为难。”
说着,他右脚后退半步,无尽杀意自身后涌出,朝着门口压过去,手腕拧转间,一条绿竹杖便出现在手中,摆出一个棍法起手式。
“好!那咱们就练练手。”
言罢,沈仁寿手腕一转,搓动那条漆木枪杆,钩镰枪的枪尖在木质地板上转动,挣脱了那条被他以枪尖砸出的窟窿,手臂一收一送,枪出如龙!
沈仁寿练气天赋不佳,故而走的是武道,虽是武夫,境界却不低,如今与李大牛是同一境界,七境武夫。
但胜在年岁更小,武道根骨与天赋更高,是晚辈,却不输前辈。
所以先前十二地支才会不遗余力的拉拢他,只是可惜未能如愿。
望着那条裹挟着劲气朝自己刺来的钩镰枪,侯亭甲不敢大意,专心投入这场厮杀,不敢有丝毫分神。
身后涌出的血色杀气附着在手中绿竹杖上,竹杖由苍翠瞬间转为红色,在手中舞动片刻,一轮血色残月浮现,迎向钩镰枪。
杖与枪相触,一道气浪以二人为中心荡漾开来,劲气吹动蛰鳞堂内的一切,连平日里办公用的案牍都被掀翻。
侯亭甲与沈仁寿,武夫与兵家修士,旗鼓相当!
看着两人的过招,蛰鳞堂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囚徒中也有在被缉捕之前便是金丹境的修士,望着这两人的出手,扪心自问,便是自己巅峰之时,也不如此二人手段凌厉。
这两人,在金丹境与七境武夫的路上已走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寻常修士难以望其项背。
一击过后,两人被各自力道震晕的分开,似是心有灵犀,很有默契的同时在身上摸索起来,侯亭甲自腰后那只破布袋子中掏出一枚银色圆球,沈仁寿则是在腰间锦绣口袋中亦是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球。
将圆球举起,一人用灵力,一人用纯粹真气,银色圆球化作滚烫汁液从头上浇下,在身躯之上流转,只消片刻,便化作两件上身甲胄。
一人一件,一件鱼鳞甲,一件云龙纹甲。
两枚甲丸皆是兵家正统甲丸,尤其是沈仁寿的云纹龙甲,是大业开国皇帝赐给沈氏先祖的,甲胄不菲,品秩要比侯亭甲的鱼鳞甲更高!
脚尖在枪杆上一挑,钩镰枪便调转枪尖,沈仁寿调转体内纯粹真气,再次出枪前刺,沈氏家学,在他手中再衍出一条新路,此事就连沈霖都不知晓。
持枪双手快速舞动,蜂腰一转,便挟着长枪翻舞,整个人化作一道旋风,奔着侯亭甲而去。
侯亭甲的底牌,便是身后无尽涌出的杀意,这缕缕血红色的杀意不只是威压那么简单,还在时刻向周遭弥漫,在不知不觉间改造着此地风气。
这便是兵家修士,以自身杀意改变战场,让自己坐拥地利,如圣人坐镇小天地,杀力更高,杀意更强。
凝起灵力,手中竹杖一震,双手抓住一端朝着沈仁寿化作的那道旋风拦腰砸去,枪尖与竹杖再次精准碰撞,只不过这一次两人没有收手,而是在极短时间内相互换招,几十招在眨眼间完成,就好像那条不可见的光阴长河停滞,而他二人却不受影响。
最终枪尖抵住杖尖,双方具是向前猛然用力,在器械上,沈仁寿自然是更胜一筹的,钩镰枪虽非是什么神兵利器,也就勉强算得上是一件“重器”,却也不是侯亭甲那条随意在竹林中截下的绿竹杖可比。
不出所料,绿竹杖瞬间崩碎,化作无数竹丝散落。
侯亭甲浑不在意,手腕一翻,又是一条崭新绿竹杖出现在手中。
“就这样的绿竹杖我还有几百根,咱俩慢慢来,不着急。”
沈仁寿也不恼,只是默默收枪数寸,向后退出一步,脚下猛然用力,地板再次碎裂一片,手臂之上的青筋如蚯蚓一般暴起。
“我有一枪,悟自沈氏家学之中,却在家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