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禅村的老村长虽然年岁不小,一双耳朵却是依旧灵敏。
竖着耳朵仔细听了片刻,确认外面没了那些厮杀声,他才蹑手蹑脚地从自家院子走出,一路向着村口方向行去。
他要去瞧瞧,那场争端到底是哪一方赢了,也好准备准备,看看日后到底要拜哪一路神仙。
无非就是马匪赢了锁禅村再次供奉血肉尊,可若是那四个年轻人赢了,他就带着村中百姓重新修上一座真正的庙,供奉上那些传说中的菩萨佛陀,再为四个年轻人立上一座生祠!
但想想那些凶神恶煞的马匪,他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
“我这是怎么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还看不清形势,就那四个嘴上没毛的娃娃,怎么可能赢?修庙?还是先把马匪要的准备好,再准备迎回血肉尊吧!”
说着说着,他的心里竟是有些空落落的,其实还是希望那四个年轻人能赢的,作为一村之长,又怎么忍心看着村中百姓日日供奉一尊吃肉的“佛”?明明百姓们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时常吃上肉。
大半辈子都待在锁禅村中的老人,又想起那五个失去感知的后辈,难免有些心酸,在得知是血肉尊抢走了他们的五感后,老人的心中是有愧疚的,靠着几个孩子来换取一村安宁,这很窝囊!
村中每户人家往上推个几辈,那可都是沾亲带故的,这些孩子也算是自己的后辈,以前每日看到这几个可怜孩子,他都会叹息几句,埋怨老天不长眼。
尤其是小囡囡,这孩子生的可爱,又是个懂事的小家伙,虽然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每次见着了自己都会笑着咿呀叫两声,也算是打招呼了,每每听见了,老人的心里都是欢喜的。
在得知小姑娘恢复感知的那天,他也由衷的为那一家子感到高兴。
可惜时事不由人呐!
自己一个凡人,又能做什么,还不是那些大人物说什么是什么,该来的还是要来,只能听天由命。
“可怜呐,可怜,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瞧瞧吧!”
老人梗着脖子抬头看天,埋怨起来,还下意识提高了一些嗓门。
身后的影子拖的有些长了,像是带了条尾巴,靠着墙根慢慢走着,他不敢走快,害怕见着了那四个年轻人的尸体。
说起来,那四个年轻人都是好人,是那种路见不平愿意拔刀相助的大好人!
打碎佛像那天自己偷偷往屋外看过,三个自称什么捕蛇人的年轻人帮着把那些毒虫蛇蚁赶出了村子。
四人中他对那个黑衣少年的感观最好,这孩子容貌不错,一看就是那种世家公子,前些日子带着小囡囡在村中溜达,还会出手护着孩子。
教训那几个村中游手好闲的懒汉时他也瞧见了,要他说,教训的对,几个汉子有手有脚整天偷鸡摸狗不说,连可怜孩子也想欺负,那心就跟被狗叼去了一般,自己若是再年轻个十几岁,也得教训教训他们几个!
不知不觉间,已然快走到村口了,他停下脚步摒弃心中杂念,强挤出个笑容,该去迎一迎那该死的马匪了。
又酝酿了几句对马匪的奉承话,一脸谄媚地加快了些脚步。
“大爷们累了吧?我是锁禅村的村长,上家里坐……坐……”
老村长又提了提嗓门,人未到村口声先出去了。
可看着与想象之中截然不同的场景,他瞪大了眼睛,四个年轻人没死,身边多出了个中年男子,瞧着也像是神仙,囡囡这对父女也在,而那近百人的马匪们却是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愣住了。
眼神朝着一侧瞥了一眼,就瞧见了那横七竖八躺了得有十来具的尸体,人人脖颈处都有着一道伤口,鲜血早已凝固,而那片黄沙,已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一辈子没杀过人,至多杀过牛的老人,瞬间变了脸色,因为多年风吹日晒而有些黝黑的面皮,竟在此刻瞧着有些惨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杀……杀人了!”
惊叫出声,下意识颤抖着双腿向后退去,那些尸体从眼中消失,他转身就跑,三魂在躯壳后面追着,边跑边喊,重复的三个字很快便传遍了一座锁禅村。
闻听突然响起的惊叫声,江左回头一瞧,便看到老村长慌不择路地往村中跑去,速度很快,要比他麻烦老村长通知三位捕蛇人时的速度更快!
少年满脸的古怪,想不通为何这老头会如此慌张。
当他顺着囡囡的视线看去时,也瞧见了那一堆被沈仁适以本命飞剑所斩杀的马匪尸体。
小姑娘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似乎很是好奇。
一把遮住她的双眼,轻声说道:“囡囡不看,这不好看!”
老村长在村民们心中的份量还是很重的,听见他尖叫,家家户户都有男人走出来,手中拎着锄头、锹、耙子什么的,只要是顺手的,都带上了。
一个汉子朝老村长问道:“村长,咋的了这是,谁杀人了?”
“村……村口,死人了!死了……好多人!囡囡爹也……”
老村长结结巴巴的,急地跳脚,却又理不清思路,连话也说不明白。
那些手持家伙什的汉子们一听死了好多人,又想起有马匪来村里,以为是马匪肆意屠杀本村人,囡囡爹好像也在其中。
囡囡她爹因为老实、心善,在村中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当即有汉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恨恨道:“娘的,有什么要求咱们答应就是了,大不了日子过的紧一些,还敢杀人?囡囡爹那么老实一人,这留下那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走,和他们拼命去!”
热血上涌的汉子一挥手,许多人操着家伙就一齐往村口赶去,这帮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凑在一起,竟是凝出了些许杀意!
看着远去的本村汉子,老村长急的不行,狠狠拍着大腿,他这会才缓过劲来,无奈说道:“这帮愣头青干啥去?咱村的人又没死,死的是那些马匪!”
可惜那些热血上涌的汉子们听不见。
听着老村长的絮叨,有妇人手持一把菜刀,本来是也想追着去的,她满脸愕然,问道:“那您老咋跟丢了魂似的?说话也不知道说清楚!”
“哎呦!我这……我这不是被吓着了嘛!那四个年轻人是有本事的,马匪都让打跑了,多半以后是不敢再来的!”
老村长十分无奈,如此说道。
听着老村长的解释,妇人没忍住笑,咯咯笑了起来。
那帮汉子手持家伙什,气势汹汹赶赴村口,却见囡囡爹带着小囡囡好端端站着,那四个年轻人也在,死的只是那些马匪,不由得面面相觑。
韩知吞咽了下口水,说了句:“这些百姓要干啥?不会是要揍咱们几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