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宇劈面就是一鞭,将这人打了个趔趄,
又骂道:“老子奉陛下密令,有重要公干,难道还要跟你说么?”
说着,冲这名守门军官丢出一样东西,
军官莫名其妙挨了一鞭,本来正要发作,
接过这件东西一看,是块沉甸甸的铜印,上面五个大字:“汉安南将军”。
再看孙文宇气度彪悍,身后骑士剽悍精壮,不似作伪。
“安南将军”乃陛下亲封大将,有大印在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真要是敌军袭扰,也不可能只带十几骑,
军官不再犹豫,终畏“延误”之罪,喝令开门。
孙文宇马鞭虚甩,率众鱼贯而入。
蹄声“嘚嘚”,踏碎雪夜死寂。
队末的魏该,裹在皮帽下的手心早已冷汗涔涔。
约莫半个时辰后,核心马厩附近,骤起惊天嘶鸣!
“有奸细盗马!”
“有奸细盗马!”
“快来人呀......”
火光骤起,人影纷乱!
孙魏二人终究露了行迹。
那匹神骏大红马性烈如火,孙文宇刚摸近厩栏,它便扬蹄长嘶,一蹄子将孙文宇踢了个仰面朝天,
深夜之中,这动静格外醒耳,立刻便惊动亲卫!
警锣狂鸣!无数匈奴兵从营帐涌出!
“哎哟崴......扯呼!”
孙文宇见势不妙,忍住疼,翻身上马,也不管魏该了,加鞭就跑。
魏该闪电般拔刀,“唰唰”两下,斩断旁边十余匹战马缰绳,猛踹马臀!
群马惊嘶着冲出,在营帐间横冲直撞,踢翻火盆引燃帐篷!
“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乱箭如雨!孙魏二人,率十余名精骑在敌营中骤然炸开!
孙文宇长枪如疯虎出闸,枪影过处人仰马翻,口中更是高声厉吼:“石虎袭营!陛下速走!”
魏该手持环首刀,刀沉势猛,专劈马腿断后,闷声砍杀间血溅皮袍。
听见孙文宇乱喊乱叫,也高声大喊道:“石虎爷爷在此,快叫刘曜给我滚出来。”
二人刚柔并济,趁着匈奴大军混乱,竟生生撕开血路,直扑南营门!
混乱如燎原野火,瞬间失控!
深更半夜,数万人的军营本就如火药桶,核心区马嘶人喊、火光冲天,
惊马疯跑踩踏帐篷,撞翻士卒无数,
“石虎袭营”的惊恐呼喊彻底点燃恐慌!
“败了!败了!石虎杀进来啦!”
绝望哭嚎撕裂夜空。
“快跑啊——!”
数万人如决堤洪水,丢盔弃甲,在漫漫雪原上四散溃逃,自相践踏,死者枕籍!
嵩山密林中,祖逖等人被震天喧嚣惊醒,一时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也都慌张起来。
众人披衣奔上山坡远眺——数里外匈奴大营已成沸腾火海!
火光映红半边天幕,无数黑影如溃堤洪流,正疯狂涌出营垒缺口,向西边荥阳方向奔窜!
哭喊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混杂着营帐燃烧的噼啪声,即便远隔数里,仍隐隐可闻。
“这……不像是羯人袭营呀......”
桓宣张口结舌,马鞭“啪嗒”坠地。
庾彬揉眼惊呼:“几万大军……炸营了?”
李晓明也吃惊异常地道:“未见羯人进攻呀,怎会如此?”
祖逖脸色铁青,断喝道:“探马!速探!”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懵逼状态。
李晓明望着那片翻滚火海,心脏狂跳——孙文宇!魏该!
那两个捅破天的莽夫!
昨夜黑影、白日密谋……一切线索瞬间贯通!
怕是老孙又去做买卖了吧......
正当惊疑,营寨西面蹄声骤急。
孙文宇、魏该领十余名浴血骑兵旋风般冲入!
孙文宇头盔尽失,发髻散乱沾血,脸上却咧着嘴,笑得像刚掏了马蜂窝的顽童。
魏该左臂草草缠裹,面色苍白难掩亢奋。
两人滚鞍下马,望着众人嘿嘿嘿地笑。
孙文宇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个沾满污泥的皮囊,
双手递还给李晓明,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大人…我和老魏…去刘曜营里遛了个弯…
想借他那匹大红马骑骑…谁知那畜生性子太烈,尥蹶子踢人,还咬人……
没借成…就…就闹出了点…小动静…”
他挠着头,罕见地涨红了脸。
魏该闷声补充:“动静…不小心闹大了点,嘿嘿......”
李晓明解开皮囊——正是自己那方沉甸甸的“汉安南将军”铜印!
他抬眼看看山外那地狱般的溃营景象,又看看眼前两个浑身浴血,却难掩得色的莽夫,
一时竟不知该怒该笑。
他心中叹道:老孙,你个杂碎,你弄了今天这一出,
我这个安南将军,只怕在匈奴人那里,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祖逖上前一步,指着那片末日景象,声音微颤:“二位将军这‘遛弯’,是把刘曜几万大军给‘遛’溃了?”
孙文宇嘿嘿傻笑,指着李晓明手中的铜印,笑道:“守门的蠢蛋愣是没敢多问半句……”
魏该嘟囔道:“老孙,这回没弄成事,你那乌骓马,仍有我的一份。”
真相大白!帐前众将无不倒吸凉气!
一场搅动风云的剧变,起因竟是孙文宇和魏该两人,胆大包天,潜入龙潭只为盗一匹御马!
这份莽勇与阴差阳错的运气,令人啼笑皆非又脊背生寒!
祖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心绪,果断喝令:“全军戒备!斥候再探!”
数个时辰后,天色微明,
探马飞驰入营:
“报——!刘曜残部溃不成军,丢弃辎重,绕过荥阳,径直往西去了!”
“报——!荥阳的数千守军,也跟着刘曜败军一并溃逃了!”
“报——!冯铁将军率两万七千步军前锋,已抵嵩山东麓二十里!”
帐中一片死寂,旋即爆出压抑不住的惊叹
——刘曜前几天还追得石生石虎狼狈逃窜,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就这般遁去了?
丢下荥阳重镇仓惶逃窜了?!
此等荒谬结局,史官秉笔亦当愕然!
祖逖猛地起身,行至帐口。
清晨的寒风格外凌冽,一缕微光刺破铅云,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沉默良久,眉头紧紧皱起,向一边的李晓明问道:“这事出乎咱们的预料,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李晓明脑子里也一片混乱,心想,我哪知道怎么办?
难道真的孤注一掷,去取洛阳吗?
(本章结束)
正史资料:刘曜派刘岳为先锋,在洛阳进攻石生,配给刘岳甲士五千,宿卫精兵一万,从盟津渡河。
镇东将军呼延谟率领荆州、司州之兵从崤渑向东进发。
刘岳初时屡战屡胜,打败石生,接连攻克石勒的盟津、石梁,斩获五千余级,进一步包围石生于金墉。
石虎率领四万步骑兵从皋关入关,援救石生,刘岳陈兵列阵以待石虎。
刘岳与石虎两军战于洛阳以西,刘岳被石虎打的大败,身中流矢,退守石梁。
石虎于是挖壕沟、树立栅栏围困,断绝刘岳与外界的交通。
刘岳军士没有吃的,只好杀马吃草苟延残喘。
石虎又一举击败了呼延谟,并斩杀了呼延谟。
刘曜得闻前线战事不利,亲自率领三万大军援救刘岳,石虎率领三万骑兵迎战刘曜。
刘曜亲率前军,在八特坂大败石虎的先锋部将石聪,石虎惊惧,欲率军渡过黄河,回襄国。
刘曜来到金谷驻扎,准备第二日进攻石虎,不料晚上军士无故大惊,士兵都溃散了,
刘曜只得往回走,一路收拢溃军,又退守渑池。
岂料晚上刘曜军中又大惊,兵士大部分逃散,于是刘曜只好回长安。
(此战当中,匈奴刘赵军队,和石赵军队,分别有四、五万人,加起来将近十万,结果却令人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