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川在土堡上叫喊,祖逖上前几步,往上指着骂道:“陈川鼠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劝你弃堡投降,我可保你一家老幼不遭戕害,只杀你一人为李头兄弟偿命,
若是一意孤行、顽抗到底,破堡之日我可管不住手下这帮弟兄。”
陈川在上面拱着手,言辞恳切地道:“哎呀......祖刺史,你我乃是兄弟,
便是中间有些误会,又何致于尽弃前情,一心就要杀我?
不如这样,我立刻派一名使者下堡,与刺史商量商量和解的办法,
与其教你我手下弟兄流血丧命,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你看可好?”
祖逖骂道:“狗贼,死到临头了,还废什么话?
你若有种,就率军出堡与我军决一死战,
只做个缩头乌龟,便是死了也要遭人唾骂的。”
陈川闻言并不生气,只拱手道:“使者这就下去......这就下去,还望刺史万不可加害。”
祖逖只一味破口大骂,不愿与陈川和谈。
却见堡上之人并不以为意,用绳子拴了个水桶,水桶里坐着个瑟瑟发抖的使者,就这样放下城来。
魏该奔到堡下,一把攥着使者的领子,就想要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使者吓的大叫道:“祖刺史救命呀!听吾一言再杀不迟耶!”
祖逖摆手止住魏该,向他说道:“魏该兄弟,我从不杀使者,且让他过来说话。”
魏该像拖死狗一样,将使者拖到众人面前,
那使者见了祖逖,连忙从地上爬起,拱手小声说道:“请刺史离堡远些,才好说话。”
“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勾当,还有什么好谈的?”
祖逖虽是嘴里呵斥使者,却也按他说的,向一旁走了十来步。
转身又向使者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使者拱手道:“启禀祖刺史,我家陈太守实有苦衷,不得不命在下与刺史大人当面说明。”
“哼哼......”
祖逖闻言,冷笑着与身边众将对视一眼,向使者问道:“你说说,他陈川有什么狗屁苦衷?”
使者恭敬地回话道:“李头都尉乃是陈太守心腹之人,先前曾不只一次,被太守派往祖刺史麾下助军,
此事祖刺史应该是知晓的。”
祖逖恨声道:“既是如此,他为何要不顾情分,杀害李头。”
使者摊着两手道:“李头都尉因回来讨要粮食,与督护陈义争吵,是被陈义所杀,此事实与陈太守无关。”
祖逖朝堡上看了一眼,冷笑道:“陈川这个小人,见事情闹的大发了,便将罪责推到陈义身上,
这等拙劣的伎俩,怎能骗的过我等?
我且放你回去,告诉那陈川匹夫,速速开门投降,免得让一堡部曲遭难。
滚吧!”
使者急道:“祖刺史为何不信?我实与您说了罢!
那督护陈义,常年掌兵,军中都尉、百夫长之职,皆是他的人,太守几乎被架空,
他杀害李头都尉之事,事先并未向太守请命,
我家太守说了,若是祖刺史愿意退兵,两家握言和,重归于好,
他愿趁此机会,于半夜时分,使亲兵擒拿陈义献与祖刺史,您看如此可好?”
祖逖与众将面面相觑,沉吟不语。
使者又咬牙道:“太守知祖刺史缺粮,若能两家言和,愿献上两万石麦粮。”
祖逖正要开口,庾彬走上前来,向使者笑道:“你且退到一边去,容我等与祖刺史商量一二。”
使者见事情有门,面有喜色,连声答应,走的远远的。
庾彬见使者走远,也面露喜色地向祖逖说道:“祖大哥,此堡坚固,又淋水结冰,难以攀爬,
大军在此酷寒之季,攻取实非易事,
他既能献出陈义,李头兄弟的仇算是报了,又兼得了这许多麦粮,足可解大军燃眉之急了。
祖哥不妨就答应了他吧!”
祖逖闻言,捋了捋胡子,又问其余之人,
除了魏该和卫策外,众将多数赞同庾彬之言,
祖逖又向李晓明拱手问道:“还是要听听陈兄弟的看法。”
李晓明心想,这地方冷的拴不住猴,真是活受罪,哪胜回去钻进被窝里?
再说了,今天本打算午时练心的,却也被耽误了。
于是便开口说道:“祖哥,咱们此战,既然主要是为了给李头兄弟报仇,
若能逼他献出凶手,咱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眼下我军的主要敌人是匈奴人和羯人,若是为攻打陈川伤了元气,属实不值得。
不如暂且答应了他,但要问他索要四万石军粮,
待他献出陈义,自断羽翼后,再每日里派出骑兵在西台周边巡逻,使他不敢下得西台,
如此让他日日担惊受怕,他早晚走投无路,必然投降。”
祖逖闻言大喜,握住李晓明的手说道:“内史君深谋远虑,正合我心,就这样办。”
于是又唤来使者,昂然说道:“陈川不义,我本欲攻下此堡,尽屠陈氏,
但念在当年我攻打谯城时,他也曾派李头都尉助军,还算有些昔日的情分在,
这样吧,让他将陈义献上,再献上两万石麦粮,两万石粟谷,
若能如此,我便退兵与他修好。”
使者满脸涨红,向祖逖作揖说道:“祖刺史,粮食能否少要些?如今堡内余粮也不多了。”
“哼......”
祖逖冷哼一声,拂袖道:“既是你毫无诚意,可速去,明日决战罢了。”
使者苦笑道:“刺史休恼,且容我回去与太守细细分说,
为了两军成千上万的人命,在下必然苦劝太守,促成两家和解。”
“你看着办吧!送使者回去。”
祖逖说完,魏该又上前拽住使者领口,在雪地里拖行,往堡下而去,
使者高呼道:“毋须如此,在下长有双腿,自己会走。”
众人送走使者,一边在大火堆边烤火打盹,一边眼巴巴地等着陈川的回复。
哪知一直等到深夜,既不见擒拿陈义送出,也不见有一粒粮食送来,毫无动静。
庚彬心急,颇有些抱怨地说道:“唉呀,内史君要的太多了,估计是陈川舍不得粮食,和谈要黄了。”
祖逖笑道:“庾督护不必如此,是那陈川要和谈的,又不是咱们求着他,
若真是谈不成,那就照原计划,天亮时攻堡,
我就不信,这小小的一处匪巢,真能挡我三万大军。”
李晓明苦笑道:“列位,那陈川若是假意和谈,只为拖延时间,
你便是当场答应了他的条件,也是无用。
李头校尉曾经说过,他那里有十数万石粮食,军兵却只有万余人,
即便是让他交出八万石粮食,剩下的粮食,也足够他们支撑到春季了,
他若是诚心诚意和谈,决不会为了两万石粮食就反悔的。”
众人听他说的有理,便都缩头缩脑地,继续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