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儿的指尖在通讯器边缘划过，留下一道浅白压痕。银链贴着腕骨，还在震，频率比刚才慢了些，像是被什么拖住了。她没抬手去看，只把终端屏幕调亮，系统界面浮现在最上层——十二个光点稳定闪烁，三个灰点忽明忽暗，像风里将熄的炭。
她闭了闭眼，喉间泛起铁锈味。回元露压下了那股撕裂般的空虚，但骨头缝里还是冷，像有风从灵芽界深处吹出来。小团蜷在空间角落，毛色灰暗，耳朵贴着脑袋，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妈妈……能量流逆向了。”它声音断得像信号不良，“它们在……拉你。”
林悦儿没应，手指在加密频道上滑动。九支响应队伍的信息逐一弹出，三支已抵达北郊科研站外围，正在等待指令。她点开第一支的联络窗口，对方头像刚亮起，声音就传了出来。
“林小姐，我们到了。但你确定要在这里集结？信号屏蔽层只有三级，一旦信标定位成功，整个站点都会暴露。”
“暴露也得来。”她说，“真实坐标我没给，他们找不到我。但你们得看见现状。”
她把终端接上投影仪，晶片残骸被放大在空中。金色脉冲一圈圈扩散，规律得像心跳。她调出沈清和传回的热成像图，东南区的地壳塌陷范围比两小时前扩大了近一倍，裂缝边缘已经开始渗出淡金色光雾。
“它不是在重启。”她声音平稳，“是在召唤。我们打碎的装置是封印壳，现在壳破了，里面的信标开始主动发射坐标。它认得我，但目标不是我一个人。”
画面切到时间迷宫的战斗记录。守卫生物体内浮现的符文与晶片上的古老编码逐一对齐，结构完全一致。
“这不是孤立事件。”她看着对方的眼睛，“上次我们打的是守卫程序，这次是源头。它连着所有曾经被干扰的时间节点。如果我们散，它会顺着每个人的痕迹找过去——你、我、夏若初、沈清和，所有参与过的人，一个都不会漏。”
对方沉默了几秒，头像暗了下去。
不到十分钟，三支应急队的领队陆续抵达。科研站的金属门在液压声中闭合，空气中浮着陈年电路板的焦味。三人穿着战术外骨骼，肩章上的标识分别是“深空观测组”“边境第九守卫队”“地下生态研究所”。他们摘下头盔，目光落在林悦儿身上。
她站着，没动，也没迎上去。
“你看起来撑不了多久。”第九守卫队的领队开口，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右耳缺了半片，“脸色发青，呼吸频率紊乱。你确定还能指挥？”
林悦儿没解释。她把投影切换到灵芽界存储的另一段影像——父亲笔记的扫描页。泛黄的纸面上写着一行字：“封印锚点位于七脉交汇处，若信标再启，唯共鸣者可延缓其觉醒。”
“我不是在命令你们。”她说，“我在告诉你们，现在离开，三个月内，你们的基地会一个接一个塌陷。不是爆炸，是时间错位。你们的人会突然老十岁，或者退回五年前的记忆。这不是威胁，是数据推演结果。”
她调出楚墨渊传来的裂缝指数模型，曲线一路攀升，没有拐点。
“我们不是来打仗的。”生态研究所的代表低声说，“上次行动，我们损失了十七人。设备损毁率百分之八十。现在后备力量还没恢复，你让我们再冲一次？”
“我不需要你们冲。”林悦儿看着他，“我只需要你们在。”
她点开系统界面，将“联合势力联络阵列”的三重认证过程投射出去。画面里，父亲的手覆上她的掌心，夏若初扑向毒针的瞬间，楚墨渊在通讯器那头说“我信你”。三道光纹交织，阵列启动。
“这不是系统指令。”她说，“这是选择。我请求你们，再信一次。不是信我，是信我们曾经一起活下来的那几次。”
房间安静下来。
第九守卫队的领队盯着画面，忽然开口：“我们调后备队，三小时内到。”
生态研究所的代表没说话，但没关终端。
深空观测组的联络人最后点头：“我们可以提供远程监测支持，但地面部队最多派两支小队。”
林悦儿记下编号，没追问更多。她知道，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
夏若初从后方控制台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终端：“你去后面躺会儿，这边我盯着。”
林悦儿没拒绝。她走到隔间，盘膝坐下，意识沉入灵芽界。空间边缘的光门还在闪，那三个灰点依旧明灭不定。她伸手触了触门框，系统提示浮现：【情感共鸣能量低于临界值，紧急联络权限即将关闭】。
她咬破舌尖，血滴落在空间地面，瞬间被吸收。一道微弱的红光从她心口扩散，光门颤了颤，稳住了。
小团动了动耳朵：“妈妈……你不能再用了。下次，会烧到灵魂。”
她没答。
通讯器震动，楚墨渊的名字跳出来。
“我快到了。”他说，“路上遇到两处异常气流，像是时间扰动前兆。你那边情况如何？”
“十二个点了。”她声音哑，“三个还在摇。夏若初接手指挥，我在调息。”
“别硬撑。”他说，“你不是非得一个人扛。”
她笑了笑，没说话。
终端屏幕右下角，一个灰点突然亮起。是“昆仑山地观测站”，上一次行动中损失最重的单位之一。她点开窗口，对方影像出现，是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左眼戴着机械义眼。
“林悦儿。”他直接开口，“我们派一支小队，四小时抵达。但有个条件——你要把灵芽界的反哺机制共享一段数据。我们想研究它对时间侵蚀的抵抗原理。”
她愣了下。
这不是拒绝，是谈判。
是信任的另一种形式。
她点头：“可以。等你们到，我亲自交接。”
灰点转为稳定绿光。
她松了口气，靠向墙角。身体像被抽空，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夏若初掀开帘子，递来一支新的回元露。
“三个犹豫的，现在两个点了。”她说，“还有一个是谁？”
林悦儿接过药剂，指尖发抖。
“‘海渊计划’。”她说，“他们全员沉睡在深海基地，靠自动系统维持。上次没参战，因为……他们的人，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十七倍。”
夏若初皱眉：“那他们怎么响应？”
“他们没拒绝。”林悦儿盯着终端，“他们在等信号同步。一旦频率对上，他们会醒来。”
她抬起左手，银链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回应。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第九守卫队的领队。
“林小姐，外围发现异常能量波动，频率和晶片一致。不是来自地下，是……空中。”
林悦儿猛地睁眼。
她抓起终端，调出雷达图。一个光点正从东南方向快速逼近，速度超过音速，轨迹笔直指向科研站。
她站起身，腿一软，扶住墙。
“它不是在召唤。”她低声说，“它已经在路上了。”
夏若初冲到控制台前：“要不要启动防御？”
林悦儿盯着屏幕，手指在系统界面上滑动。灵芽界最后一丝能量被抽出，注入终端。投影再次亮起，显示信标脉冲的波形图。
她发现了一件事。
脉冲的第七次震荡，比前六次慢了0.3秒。
和父亲笔记里写的“原始节律延迟”完全一致。
她的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