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僖刚进屋,李岁珒推门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怎么有一股鱼腥味?沉道友,你和周僖姐昨晚干什么去了?”
味道有这么明显吗?
沉霜拂低头嗅了一下衣袖,觉得还好。
她淡淡道:“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李岁珒一头雾水,见沉霜拂要练拳,就没打扰她了。
日升日落,几个时辰飞快过去。
晚上的剑阁孤寂冷清,海浪拍打着山崖的声音毫无节奏和频率。
李岁珒坐在屋子里面打坐调息,三彩跳起来敲了敲他的门。
他一开门,发现沉霜拂和周僖都换了件白色衣服,立在门外。
“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白色衣服多招眼啊。
周僖道:“路上说,我和沉霜拂有个发现,特意叫上你的。”
李岁珒思绪打开,不确定地说道:“要去盗宝?”
“这不合适吧……毕竟人家好心请我们来做客,而且剑阁守卫森严,还有元婴真君坐镇……”
“你想多了。”周僖无语道。
她飞快讲了一下昨晚自己和沉霜拂的发现。
“剑阁往东一两百里以外的一片海域,海上漂浮着许多没有被清理的海兽,我和沉霜拂就割取了一些海兽上面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后半夜的时候,我们下海了一趟,发现一个海底石府,本来我们已经探过一遍离开了,但沉霜拂说那石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再回去看一眼。”
李岁珒听完,可算明白她们昨晚干什么去了,难怪回来后空气里就飘着淡淡的海咸味。
“周僖姐,你们太不厚道了,昨天都没叫我。”
三彩都参与了,他却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周僖理直气壮道:“这话我不认,我和沉霜拂也不是商量好的,只是恰巧碰上了,我不知道她要去捞海兽尸体,她也不知道我要去,完全是巧合哈,是吧,沉霜拂?”
沉霜拂点头:“我确实没喊周僖。”
甚至她也没有喊三彩,三彩是自己跟上来的。
周僖又道:“谁让你睡得那么沉,一点修士的警觉都没有。”
李岁珒:“……”他怎么能想到她们两个伤都没有好全就去捞海兽了。
他以为大家来剑阁,就真的是安心养伤的。
结果只有他一个人是在认真养伤。
忽然,周僖脸上神色一动,降落到海面,“到了。”
沉霜拂和李岁珒齐齐降落,李岁珒环视四周一番,靠着海岸的那一条线上堆积着许多血沫,海面还漂浮着许多冰块,可想而知这片海域的温度不会太高。
瞧冰块漂来的方向,应该是北执明洲。
据说执明洲境内终年落雪,景象和其他几大仙洲截然不同。
执明洲上多寒属性的灵植和宝药,缺火属性的天材地宝,赤炎宗的朝轮渡船主要就是输送赤洲的火属性灵物到执明洲的。
只可惜朝轮渡船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聚窟洲那片海域沉船了。
这一遭过后,赤炎宗肯定是要颓然一阵了。
不过更惨的还是雨花宗,雨花宗总共就这么一条渡船,还没把打造渡船所耗费的灵石赚回来,渡船就毁了,这找谁说理去?
周僖施展分水术,开出一条路来,沉霜拂和李岁珒跟在她后面进入海底。
三人一人撑起一个护体光罩,三彩离李岁珒最近,就在他撑起护体光罩的时候钻到他身边,蹭了一下护体灵光。
虽然平时三彩总是吐李岁珒,但从它的选择看得出来,它还是喜欢李岁珒的。
约莫一刻钟过后,终于到了昨天的那座石府前。
李岁珒看着破烂的石洞,“这都破成这个样子了,里面还能有什么?”
沉霜拂取出一颗夜明珠,率先进到石府里面。
门前有一道透明的光膜,阻挡了水流的进入,洞府里面是干的,空间不大不小,是个一览无余的石厅,最里面铺着稻草,显然是休憩时的床榻,一只草蒲团就摆放在离床一条手臂远的地方。
沉霜拂昨天没动这蒲团,只是在它底下发现了一些细碎的磨剑石。
周僖再次认真打量了一遍这洞府,甚至把稻草都重新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沉霜拂,你要再回来看什么东西?这石府内的一切都很普通,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周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她侧目看去,发现沉霜拂盯着石墙上那些剑痕入神。
她和李岁珒都往后退到不能再退的程度,仰首看着满墙的剑痕。
“周僖姐,沉道友怀疑得没错,这些剑痕确有玄机。”
“什么玄机?”她怎么没看出来。
“师父凭什么不让我练七情剑,我就练。”
周僖:“???”
李岁珒解释说:“石壁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些剑痕虽然凌乱,但其实是有章可循的,沉道友可能第一次见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了,但她不是剑修,没有剑修的敏锐,这才没有看出来墙上有字。”
李岁珒取出天帚剑,在墙上看似随意地走剑,勾勒出那句话的痕迹。
“等等,好像还有其他的字……”他一顿,眯起双目,在脑海中剥离掉那些掩人耳目的剑痕,得到有用信息。
李岁珒喃喃地复述道:“师父说得没错,我掌控不了七情剑,但我不后悔,在这座小石府内研究七情剑是我一生中觉得最有趣的时光。”
“七情剑?这是什么剑法?”
周僖没听说过,沉霜拂就更没听过了。
两人齐齐看向李岁珒。
李岁珒拧眉道:“应该是《七情戮心剑章》,据说是引动修炼者的七情化为实质剑气。”
“喜剑惑心,怒剑焚身,忧剑蚀魂,思剑缠缚,悲剑凋零,恐剑破胆,惊剑夺魄。七情交织,威力无穷,但修炼者自身也会沉溺于情绪漩涡,极易走火入魔,成为只知杀戮的剑奴,所以这剑法被列为禁术,苦海之中早就没有流传了。”
沉霜拂摸着下巴道:“看来这石府的主人还挺叛逆,他修炼七情剑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吧?”
就第一句话,一股桀骜不驯的张扬气质显露无疑。
李岁珒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七情剑早就被列为禁术,他那个时候还能接触到七情剑,想来是在七情剑被列为禁术之前,我估摸着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
他走到蒲团前,天帚剑绕着蒲团画了个圆,一阵灵光爆发,随后寂灭,李岁珒搬开圆盖,取出里面存放的东西。
周僖惊了一下,“这也是你从剑痕里面看出来的?”
李岁珒侃侃道:“这些剑痕有的是从下往上扬的,也有许多是从右上往左下漂的,剑痕由重到轻,指向的都是草蒲团,我就猜测可能是底下有东西,随便一试罢了,没想到真的有一个包袱。”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包袱。
一团灿烂的金光涌出,照得石室生辉,三彩抬起手臂遮了遮眼,须臾后,金光淡了下去,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好像是辟邪金霞帐?”李岁珒认出此物。
他把辟邪金霞帐捧起来后,金霞帐就缩为了巴掌大小的锦囊,绣着云纹金霞。
此物炼制之时,需在九九重阳午时于仙山之巅接引纯阳霞光炼入帐中,故而展开时金霞流转,携带天威。
灵力微注时,辟邪金霞帐化半透明的金霞薄幕笼罩周身三丈,邪物触之如烙铁灼身。
三彩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摸了摸金霞锦囊,好暖乎乎的感觉。
金霞帐的底下还放着三物,一块太阳精火玉符、一套周天水元阵的阵旗和一本书。
书自然就是七情剑的剑谱了,李岁珒看着看向自己的两人,举起三根手指道:“我发誓,我就看看,我不会练禁术的!”
周僖不以为意道:“管你练不练呢,反正紫清真君会清理门户的。”
李岁珒快速翻阅了几下剑谱,“这只有下半卷,上半卷的心法得从招式里面推,以我如今的境界,肯定是推不出来的。”
沉霜拂和周僖都不是剑修,这部剑法自然归李岁珒了。
剩下的三样东西中,太阳精火玉符是引动九天烈阳之威的顶级火系玉符,非金丹修士不可催动,其焰可焚山煮海,和辟邪金霞帐一样有克制阴邪魔物之效用,堪称“破秽诛邪第一符”,但这玉符至多用三次,观其形态,似乎已经被用掉了一次。
周天水元阵阵旗和太阳精火玉符的属性恰好相反,是水属性的法宝,听其名字似乎极其温和,实际上它是顶级的困杀大阵,取“周天星斗运转不息,万水归元镇压八荒”之意。
三样宝物的价值不等,李岁珒看了看两人,道:“沉道友,周僖姐,我已经拿了剑谱,你们先选吧。”
“剑谱不算,难不成那剑谱你还能练吗?这和拿了本破书有什么区别?”
“东西是你找到的,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盲选吧。”
沉霜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周僖取出三颗大小一致的珠子,在上面分别刻下一个字。
“帐代表金霞帐,符代表太阳精火玉符,旗代表周天水元阵阵旗,我把这三颗珠子分别放进竹筒里面封好,由三彩改变竹筒的位置,之后我们再一人转换一次竹筒的位置,最后拼手速抢,怎么样?”
李岁珒和沉霜拂自然没有意见。
三彩目光炯炯,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伸出爪子就想去够竹筒了。
周僖把竹筒挪开,盯着三彩道:“三彩,你可不能因为和沉霜拂更熟,就提示她啊。”
“咕!咕叽!”
三彩飞快地摇头,它是很公正的!
虽然它喜欢辟邪金霞帐,但它也是不会暗示阿沉哪个竹筒里面是金霞帐的,不过金霞帐是最贵重的吗?
三彩抓了抓脑袋,事实上也分不出来哪个宝物价值更高。
周僖把三个竹筒滚给它,随后就闭上了眼睛。
三彩手忙脚乱地把竹筒打乱,直到自己也记不住哪个竹筒里面装的是哪个珠子后,这才高昂地“咕”了一声,喊三人睁眼。
周僖、李岁珒、沉霜拂又轮流地打乱了一下竹筒,各自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竹筒。
“我的是符。”周僖率先说道,面上不辨喜怒,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沉霜拂倒出竹筒里面的珠子,上面刻的是“帐”字。
那么李岁珒抽到的就是周天水元阵阵旗了。
周僖拿起装着太阳火精玉符的盒子端详,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
“这石府的主人一生中虽然只留下了这么三样东西,可价值倒是不匪,都是无可挑剔的宝物。”
她说着,把盒子盖上,隔绝掉了这股热浪。
三彩贴在沉霜拂手边蹭着金霞帐锦囊,餍足地眯起眼睛。
阿沉手气真好,抽到金霞帐了。
它可是完全没有作弊哦。
李岁珒把蒲团复原,在后面出来。
“周僖姐,沉道友,你们现在是要继续捞海兽吗?”
“长夜漫漫,不捞海兽难不成睡大觉啊?”周僖出言道。
沉霜拂附和道:“对,我要捞海兽。”
灵石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她的这些破烂虽然上不了拍卖会,但还可以摆地摊卖掉嘛!
李岁珒见她们两个干劲十足,被感染到,改变心意说道:“那我也捞海兽。”
三人分别去了一片海域捞海兽尸体,把自己觉得有用的部位取下来收起,这一忙碌起来,天就亮了。
看着沉霜拂和周僖的背影,李岁珒一下子明白她们为什么要穿白衣服了。
答案是为了学剑阁弟子。
这样就算有剑阁弟子遥遥看见她们在海面,也只会以为是同门在那边。
“太细节了。”李岁珒嘀咕说道,随后跟了上去。
之后的一连三四天,沉霜拂、周僖、李岁珒到了晚上都会组团出去捞海兽,“帮忙”清理海域。
剑阁弟子逐渐不出去清理附近海域了,沉霜拂三人这才也不再出去,而是本本分分地留在了小院中养伤。
一晃两个月过去,沉霜拂元气恢复,每天开始加练。
李岁珒和周僖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周僖每日就是坐在她的床上感悟识海中的言灵。
光是记住言灵没有用,她必须理解了它,走向了它,与它共鸣,这才能把言灵的效用发挥出来。
否则它就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语,谁都可以念出来,却不会灵验。
沉霜拂和周僖倒是待在小院中,几乎足不出户,但李岁珒伤势一好后,她俩都不怎么能见到李岁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