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之从京城走水路而来，两人会在襄阳汇集，之后一同从河西走廊走到凉州，再从凉州北上巴里。
如今交通不便，西南之地山路崎岖，不好北上，只能选择水路去往襄阳。
商船鱼龙混杂，为了掩人耳目，宋应知与宴庄特意装扮成商人模样。
入船后也并未在船甲上过多停留，二人选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客房安顿下来。
“此行路途遥远，大人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上回二人从南阳来时走的陆路，如今为了自身安全，宋应知选择走水路去襄阳。
从漓江进入湘江需要两天左右时间，这个间段是最安全的时候，宋应知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有可能后面的路就没法休息了，宋应知应了一声。
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没有困意，这种情况太反常了。
“宴庄，不对劲，我总感觉我被盯上了。”
睁开眼睛，宋应知下意识看向四周，内心隐隐不安。
“大人安心休息，这里有我。”宴庄手不离剑，一直守在客房门侧。
有他在，即便商船真有问题，他也能快速救他于水火之中。
“宴庄，本官怕水。”
寂静的客房中，宋应知突然说道。
这些年自己为了便捷常年走水路，世人皆以为他擅水，其实不然。
宴庄原本还在闭目养神，听到宋应知这般说，他立刻睁眼。
“大人，你不会浮水。”宴庄说的是肯定句。
“我本来会，后来不会了。”宋应知先是点头后又很快摇头。
没穿越前，他的确会游泳，但幼年经过溺水一事，他未再下过水。
“我年幼时，曾溺过水。”一句简单明了的解释，宴庄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先坚持今晚，等明日靠岸，咱们换走水路。”
他再厉害，也没法带着一个不会浮水的人在水中与别人搏斗。
随着商船缓缓前行，二人再次闭上眼睛，前半夜安然无事，宋应知便放下戒备，彻底睡熟。
到了后半夜，商船行驶到一处狭窄河道时，两岸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
宋应知和宴庄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二人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走出船舱查看情况。
漓江夜间来往的商船数量不少，所有商船都遭到了两岸火器的攻击。
“大人，咱们快逃。”
猛烈炮火的覆盖下，来往商船很快就会下沉，躲回船舱不是长久之计。
宴庄领着宋应知迅速往船尾跑去，那里有一艘备用的小船。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到达船尾时，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炸开。
船身剧烈摇晃，站在船尾的人瞬间被炸入水中，宋应知也跟着一个踉跄跌入水中。
等宴庄稳住身形，才发现宋应知人不见了……
宴庄心中大惊！急忙俯身看向水面，江面火光冲天，水里此起彼伏，丝毫找不到宋应知的身影。
来不及多想，宴庄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江中。
江水冰冷刺骨，宴庄在水中奋力游动，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宋应知。
四周不断有商船残骸和落水之人，想要找到宋应知何其困难，更何况宋应知还怕水，真是要命了。
“宋应知！宋应知！你在哪？！”
心中着急，宴庄只能不停大喊，希望宋应知听到能够回应一声。
此时的宋应知其实就在宴庄身后不远处，却因极度恐惧下无法回应对方。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爷爷就会拿着所有的钱去买地和建新房……”
这一刻，宋应天的话犹如魔音一般疯狂在自己脑海中重复。
冥冥之中，他只觉得身后有一双黑手不停地将自己往水里中按。
宋应知不受控制地拼命扑腾，眼看就要沉入水底，却阴差阳错地扑腾到一块浮木。
一时间，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往浮木上爬，将头伸长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宋应知微微抬头，看见宴庄背着他在不远处不停的呼喊，时不时还往水里扒拉。
“宴……宴庄，我在这……”
随着沉船数量越来越多，很多东西都随着水流往下走，宋应知已经离宴庄有一段距离了。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可自己现在精疲力尽，没有多少力气喊人，宋应知只能不停地念叨：“宴庄，我在这儿……宴庄！”
就当宋应知快要放弃时，宴庄回过头，终于看到随浮木漂走的宋应知。
“大人！你别动，我现在来救……”
你。
话至一半，一颗火炮在宋应知身旁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宋应知与浮木一起震上天。
等水面再次恢复平静时，已经没了宋应知的身影，江水快速被鲜血浸染，蔓延至宴庄跟前。
“宋应知！！！！”
宴庄心急如焚，拼命朝他所在位置游去。
然而，在水里找寻良久，除了些许残肢断臂，再无一人身影。
宴庄还想再寻，却见山上的刺客已经上船入江，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他只好快速沉入水中，借着夜色消失在漓江两岸。
……
宋应知以为自己死了。
在自己被震出水面时，他以为自己就要陨落在此，不想，自己还有再睁眼的机会。
更不想在睁开眼后，见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个，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的人。
“你醒了？”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王小满甜甜一笑。
“……”
宋应知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宕机，王氏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救了我？”
“不是。”王氏微微摇头。
“昨夜漓江岸边有火炮攻击商船，我命族人去救落水的人，你是族人顺手救上来的。”
……族人？
宋应知仔细琢磨这两个词，定睛一看，才发现王氏身上穿着的，是僮人的服饰。
见宋应知上下打量自己，王氏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一早就知道你来广西了，只是猜想你肯定是不愿意见我的，所以我就自己藏起来了。”
将熬好的药递给宋应知，王氏便打算出去。
“你好好休息，等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走。”
看着这碗药，宋应知内心复杂，见王氏要离开，他赶紧出声：
“与我一道的还有一个人，只怕他现在到处找我，还请将我的消息告知最近的北远镖局。”
王氏迈出房门的脚步一顿，轻轻应了声好就消失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