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玉虚宫阙常年笼罩在紫雾祥云之中,金砖玉瓦折射着日月星辉,殿外的琪花瑶草四季不谢,仙鹤灵鹿往来其间,一派仙家圣境的祥和气象。
然而这份祥和之下,却压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憋闷——自太乙真人追击魔丸哪吒反被打成狼身,灰头土脸逃回玉虚宫后,整个阐教上下便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阐教乃元始天尊所创,门下弟子多是根正苗红的玄门正宗,素来以“替天行道、匡扶正义”自居,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当日太乙真人那身蓬松狼毛、呲牙咧嘴的模样,几乎成了阐教弟子私下里不敢明说却挥之不去的笑柄。
只是元始天尊传回法意,言称“此乃天数使然,暂避锋芒,暗中引导”,众弟子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将这份屈辱硬生生压在心底,强装出风平浪静的模样。
但平静,从来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七日后,掌管阐教外门事务的南极仙翁如往常一般,在玉虚宫东侧的“镇玄阁”清点门人玉牌。
阁内陈列着数千块灵光流转的玉牌,每一块都对应着一位阐教弟子,玉牌灵光充盈则弟子安然,灵光黯淡便意味着弟子遇险,若玉牌碎裂,便是魂飞魄散之兆。
南极仙翁手持拂尘,目光扫过一排排玉牌,忽然停在最西侧一列——那里是负责巡查洪荒各地、清剿作乱精怪的“捕妖队”所属玉牌,而第七小队的七块玉牌,此刻竟齐齐失去了灵光,化作了七块毫无生气的顽石!
“砰!”南极仙翁手中的拂尘重重砸在案几上,上好的紫檀木案几瞬间裂开一道细纹。
他平日里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来人!”
殿外值守的道童闻声连忙躬身而入,大气不敢喘:“仙翁有何吩咐?”
“速去查明,捕妖队第七小队的魂灯为何尽数熄灭!”南极仙翁的声音冰冷如铁,“若有半分延误,提头来见!”
“是!”道童不敢耽搁,转身化作一道青虹掠出镇玄阁。
三个时辰后,道童气喘吁吁地返回,手中捧着一份沾着尘土的卷宗:“仙翁,查清楚了!第七小队于五日前奉命巡查十万大山与东海交界处,此后便失去了音讯,据当地山神回报,那日曾见天际有金光与黑气交击,随后便再无第七小队的踪迹……恐怕是……集体失踪了!”
“失踪?”南极仙翁猛地站起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在这洪荒之中,谁敢动我阐教的人?!”
他深知如今的洪荒格局!
妖族主力早已倾巢远征混沌,巫妖大战后残存的巫族也退守冥界,潜心修炼不再出世,剩下的散修精怪即便有几分实力,也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阐教权威。
这第七小队虽只是外门弟子,却也个个身怀神通,配备了制式法宝,寻常妖邪根本不是对手——能将整支小队一锅端的,绝非等闲之辈!
“仙翁息怒,许是山中精怪不知天高地厚,误犯了我阐教威严?”道童小心翼翼地劝道。
“误犯?”南极仙翁冷笑一声,拂尘一摆,“能让七名阐教弟子连传讯符都来不及发出便尽数陨落,这等‘误犯’,倒真是少见!”他目光扫过殿外,沉声道:“鹿角仙童何在?”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殿外缓步走入。
来人身形挺拔,面容清俊,头顶生着一对玲珑白玉雕琢般的鹿角,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木属性灵气——正是南极仙翁座下得力弟子,鹿角仙童。
他对着南极仙翁躬身行礼:“弟子在!”
“你即刻点齐第三、第五小队,率三百外门精锐前往十万大山交界处,务必查明第七小队的下落,找出幕后真凶!”
南极仙翁语气斩钉截铁,“另外,去把申公豹叫来,让他一同前往。他本是妖族出身,对十万大山的妖氛习性更为熟悉,正好让他打头阵。”
鹿角仙童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南极仙翁的用意。
申公豹虽拜入阐教门下,却因妖族出身始终被边缘化,此次让他随行,分明是要将他当作探路的“棋子”,若真遇凶险,便让他先去蹚浑水。
但他不敢多言,只是躬身应道:“弟子遵令!”
“记住,若真有不开眼的东西敢与阐教为敌,不必留情,就地格杀!”
南极仙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鹿角仙童不敢耽搁,当日便点齐了两支精锐小队。
第三小队擅长阵法围困,队员皆配备“锁妖网”“困仙绳”等法宝;第五小队则以攻伐见长,人人手持阐教秘制的“斩邪剑”,寻常金仙也不敢撄其锋。
三百弟子身着统一的青色道袍,御剑而行,浩浩荡荡朝着十万大山的方向飞去。
行至半途,众人在一座山头找到了申公豹。
此时的申公豹正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指尖掐诀炼化着一株千年妖丹,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妖气——他虽入了阐教,却始终未曾完全摒弃妖族的修炼之法,这也是他在阐教备受排挤的原因之一。
“申公豹,仙翁有令,命你随我前往十万大山,查明第七小队失踪之事!”鹿角仙童居高临下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
他本是南极仙翁亲传弟子,素来不将这个妖族异类放在眼里。
申公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站起身,对着鹿角仙童拱手行礼,语气却平淡无波:“不知师兄能否细说一二?第七小队究竟出了何事?”
鹿角仙童将第七小队玉牌碎裂、魂灯熄灭的消息简略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仙翁说你熟悉妖族习性,让你在前引路探查。若查明真凶,你也算立了一功;若是查不出……”他话未说完,却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
申公豹心中瞬间沉到了谷底,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所谓的“熟悉妖族习性”不过是个借口,南极仙翁分明是觉得此事凶险,要让他这个“外人”去打头阵,一旦遇到强敌,他便是第一个送死的。
他恨不得当场发作,将这趋炎附势的鹿角仙童痛骂一顿,但转念一想,自己在阐教本就根基不稳,若是违抗命令,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弟子明白,愿随师兄前往。”申公豹压下心中的怒火,躬身应道,只是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鹿角仙童见他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动身吧!”
一行人再度启程,申公豹主动飞到队伍最前方。
他早年在十万大山修行过数百年,对这里的山川地貌、妖氛走向了如指掌,更练就了一身远超寻常仙人的追踪之术——只需嗅闻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便能判断出目标的修为、种族乃至行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