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咱有代沟,根本不在一个频段。”
卢德格默揉着眉心,养孩子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伊特法妮眼珠一转:“代沟?就是没共同语言的意思?这点我倒没想过。那米尔特阿姨呢?她对我也好,每次出任务回来都给我带焦糖饼,让她给我当妈也不错。”
米尔特·法伊,女,三十二岁,守夜人,擅长双刀。
“你给我闭嘴!她是我同事!”
卢德格默脸黑得像锅底。
“同事怎么了?”伊特法妮反而更来劲,叉子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叮”,“你们不是还鼓励办公室恋爱吗?”
这一点她还真没说错,守夜人的工作性质就注定了他们是人群中的孤岛。每天睁眼是恶魔,闭眼是血腥味,普通人听见枪声会尖叫,他们听见沉默反而会警觉。
这种生活,谁受得了?朋友慢慢疏远,家人渐渐不理解,最后能说话的就只剩身边这群同样不正常的疯子。
另外,男女体质差异摆在那儿,女守夜人更是稀缺资源,个个都是香饽饽。她们的存在,可以让一群随时可能崩溃的男人觉得“日子还有奔头”。
上头正是看准了这点,才鼓励内部结合。
但问题是——
问题是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谁吃饱了撑的会想着睡自己的好兄弟?!
想一想,
今天能为你挡刀,明天就能跟你因为“谁洗碗”互砍。共同语言大家倒是不缺,可除了任务、恶魔、镜世界和永恒会,大家还能聊什么?
别人约会是浪漫的,是鲜花、歌剧和咖啡,守夜人约会呢?
“亲爱的,今天巡逻发现三条暗渠。”
“哦?我这边清理了两个永恒会窝点。”
“那晚上……”
“再去找几个恶魔砍砍?”
神啊,上班是工作,下班还是工作,连梦里都在追恶魔。这种日子,光想想就能让人觉得窒息。
“瞎操心!”卢德格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有男朋友了吗?该不会没人要,打算赖我一辈子?”
“你才没人……”
“刺刺……刺刺……”
电流声突然从卢德格默的胸口内袋传出,打断了这场父女斗嘴。
“卢德格默,收到请回答。刺刺……卢德格默,收到请回答。”
卢德格默立刻竖起手掌,做出个禁言的手势,然后从内袋掏出一个黄铜外壳的通讯器,按下通话键:“收到,这里是卢德格默。恩加什,有新任务?”
“送他们去曦光径17号。以后那就是他们的住处。钥匙在信箱里。”
曦光径,位于女神殿东侧的贵族街道。每天清晨,当第一缕曙光将神殿尖顶染成银灰色时,女神殿的青铜大钟便会率先在那条倾斜的青石坡道上敲响。
“明白了。”卢德格默关闭通讯器,抬头看向安特和劳博,“你们的待遇好像是最高级别,神殿旁的独栋别墅,还带管家服务。”
劳博则吹了声口哨,伸臂揽住安特肩膀:“看来夜之女神对我们挺大方。”
四人吃完已是夜里九点。老板收走最后一只空盘,卢德格默摸出钱包,将钱币搁在桌上。
“走吧,”他叫来一辆马车,“送你们过去,我也好交差。”
马车向北,经过钟楼时,十点的钟声恰好敲响。
神殿区是整座夜之城的权力心脏,这里的街道由整块石头铺就,并非贫民区那种碎石拼嵌。
车辙印被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两旁高耸的建筑。
这些建筑的外立面用铸铁骨架撑起,墙面嵌着暗色砂岩,每扇窗的拱顶都雕刻着女神赐福的徽记。
煤气路灯不再是平民区那种简陋的铜管,而是雕花青铜柱,灯罩用磨砂玻璃制成,投下的光晕柔和得像月光被筛过两次。
蒸汽巴士的轨道在此地绕了个半圆,不再深入,这里的住户都有私人马车。
曦光径位于神殿东侧,道旁种着花草,花瓣如墨,街道尽头的十七号别墅比邻居更靠近神殿,连窗户都统一装上了镀银的格栅。
此刻正值深夜,整条街道静得只剩煤气灯芯的“咝咝”燃烧声。偶尔有神殿士兵巡逻而过,看见四人时仅微微颔首,既不惊讶也不盘问。
权限被调到最高的人,连呼吸都带着“特权”的味道。
马车在一栋三层独立别墅前停下。这栋房子明显比周围的邻居新了几分,外墙的石砖刚刚修补过,窗棂上的漆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近期精心维护过的。
门廊前,一盏独立的煤气灯安静地燃烧着,黄铜灯罩上镂刻着守夜人的徽记,仿佛有了生命,透出一股隐秘而安定的气息。
一位身着深色礼服的管家早已等候在台阶下,他站姿笔挺,双手交叠在身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们到了。”卢德格默转头对安特说道,“屋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地下室还备有武器库,其他的也是一应俱全。另有五个仆人、一位专职厨师,日常起居不必担心。要是还缺什么,直接吩咐管家即可。我明日还有任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安特推开车门,夜风拂过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他望向那扇透着温暖灯火的门,又看了看那位静立等候的管家,最后对卢德格默点了点头:“谢谢。”
“客气了,应该的。”
卢德格默下车,将车费结清。
“我家就在隔壁的守夜人街,7号A座,等我没任务了请你们过来坐坐。”
说完,他就把伊特法妮的脑袋拧向另一个方向,推着她的肩往回走:“走了。你再磨蹭,我就把你调去钟楼擦窗户,擦到能看清自己有多蠢为止。”
父女俩的身影在煤气灯下拉长,一前一后,像老狼拽着磨爪的小狼。
安特和劳博伫立在原地,目送着卢德格默与伊特法妮的身影完全融进街角的黑暗,直到最后一丝轮廓也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走向台阶。
管家早已迎上前来,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请问是西斯先生和莫尔先生吗?我是格雷森,是这里的管家,两位有什么需要,请……”
“早点休息吧。”安特打断了对方还未说完的恭谨致辞,径直迈过门槛,朝门厅走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回头补了一句,语气比方才略微缓和了些:“那个……我有手有脚,这种情况我有点不习惯,请见谅。”
“我明白。”格雷森依旧保持着那副无可挑剔的笑容,“很多像您这样的客人都如此,更习惯亲力亲为。这并非失礼,而是个性使然。”
他跟上来身,巧妙地停在一步之外,态度依旧恭谨:“既然如此,我便吩咐其他人只准备每日三餐,负责必要的打扫与维护。其余事务一概不扰,您看如此安排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