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双目通阴阳,摄魄勾魂无处藏。
操控人心行鬼事,炼傀制儡铜铃唱。
——摄魂师 鬼目
展燕追随芍药踪迹,一路赶至深潭古冢处,潜伏在桃树之上,亲眼看到阎王娶亲的诡异场景,又见陈忘被绳索约束,而白震山、杨延朗二人似被蛊惑心智,皆动弹不得。
她心思一动,本欲暗中蛰伏,寻机偷袭,创造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无奈却被陈忘的一时冲动打破原定计划,不得已从藏身的桃树上一跃而下,以孤身敌众鬼,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陈忘见展燕挡在自己身前,以寡敌众,急忙出言提醒道:“展姑娘,对方是一众阎罗恶鬼,有摄魂夺魄之能,起死回生之力,不可力敌。”
“陈大哥,你聪明一世,却不知何时改信这等子虚乌有的鬼神之说了?真真叫本姑娘’刮目相看’。”展燕心直口快,出口便不饶人。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陈忘复明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冷静。
寻思片刻,展燕又劝道:“陈大哥,你余毒未解,决不可前功尽弃。你只在旁观战,照看好老爷子和臭小子,动手的事,只管交给我便好。”
陈忘本不信鬼神之说,可十年前便死于云巧剑下的爱妻陈巧巧就这么活生生地从花轿上走下来,容颜不老,似未受岁月蹉跎,却由不得他不信。
他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愿再失所爱。
听罢展燕所说之话,陈忘只道:“展姑娘,你不通中原风俗,自然不晓得鬼怪之事。如今恶鬼当道,阎君坐镇,实非人力所能敌。这里只管交给我,拖延片刻,只望展姑娘带白老爷子和杨兄弟先逃为妙。”
“什么鬼怪传说,不过是那婆子驱使的人型傀儡罢了。”见陈忘执迷不悟,展燕解释道:“这几个扮鬼的家伙,正是我们在桃源驿站所遇灭云团一伙儿,那扮作新郎官的阎王是赛阎罗赫威,一黑一白是范有咎、谢无安,执笔判官乃是钟轨,其余小鬼,皆是身后小厮。这几个家伙不知着了什么道,皆不知痛痒,不惧刀伤,唯听那婆子号令。”
解释完,展燕并未给陈忘说话的机会,只道:“陈大哥,擒贼擒王,待我制住那婆子,再叙不迟。”
言毕,展燕欲用燕子镖,又恐被群鬼所阻,干脆手执弯刀,足运轻功,直冲那婆子而去。
那婆子见逃走的姑娘去而复返,怎能不心生防备?
见展燕冲来,婆子只将拐杖就地一戳,杖上铜铃一响,众鬼闻声而动,张牙舞爪向展燕袭来。
展燕心知众鬼不怕疼痛,难以对付,故而并不恋战,只以弯刀格挡兵刃,用灵活身法在其身体夹缝之中钻来钻去,逐步逼近那控鬼的婆子。
展燕自小习得一身轻功,速度奇快无比,不多时,便在拥成一团的小鬼阵列中钻了出来。
见那婆子距自己只一步之遥,展燕挥舞弯刀,正欲取之,却又听铜铃一响,判官及无常二鬼竟然组成三人阵,硬生生挡住展燕前路。
展燕毫不犹豫,冲阵而来,只见哨棒横扫,矮身避过;又遇铁索缠腿,飞身前扑。
身体滞空之时,她余光一瞥,只见判官笔直指眉心。
当此危急时刻,展燕急中生变,弯刀下劈,打在判官笔上,借力飞身跃起,如飞燕凌空,自那判官钟轨头顶越过,落地时就势翻滚泄力,待停稳身体,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婆子脚下。
因惧怕婆子的那一双鬼眼,展燕不敢抬头直视,生怕再被摄魂夺魄,遭了那婆子的道儿,使自己动弹不得。
展燕低着头,猛然出刀,去扫那婆子双足,不料刀影一闪,只听风声呼啸,却砍了个空。
见那婆子躲开,展燕一路追砍,却屡屡扑空。
当局者迷,站在远处的陈忘却瞧的清楚,原来那婆子竟会一门叫做鬼踪步的武林绝学,行走如飞,无声无息,其速度之快,甚至比展燕方才施展的轻功身法还要略胜一筹。
那婆子腾挪之间,竟慢慢将展燕引至那“阎罗王”的身边,忽而又听一声铃响,那“阎罗王”陡然出手,一记重拳直击展燕身体。
陈忘见状,大喊一声“小心”,却是晚了一步。
展燕全神贯注在那婆子身上,一时不察,被那“阎罗王”赫威一拳击中侧肋,身体腾空飞出,落地之时又连退数步,重重跌倒在陈忘身边。
陈忘见状,忙伸手去搀扶展燕,并告诉她自己的发现:“展姑娘,那婆子会鬼踪步绝技,你追她不上。”
展燕起身,揉了揉肋骨,待疼痛缓解,才对陈忘道:“陈大哥放心,区区鬼踪步,我还可以应付。”
说罢,展燕将身上罗裙一解,就地一抛,竟似重物坠地,落地有声,砸起一片烟尘。
陈忘看向展燕的罗裙,见内里密密麻麻,皆是那铁打的燕子镖,想必份量不少。
一想到展燕平时施展轻功,竟是带着如此沉重的负累,陈忘顿时信心陡增,提醒展燕道:“展姑娘,我观那婆子驱使百鬼,全靠那杖上铜铃。若能取之,能少许多麻烦。”
展燕点点头,道一声:“我知道了。”
说罢,她身着一身短打,手持一柄弯刀,再次冲上前去,只纵身一跃,便跨过众鬼,直至那婆子身前。
婆子见状,又将鬼踪步施展开来,不过这次,不论她欲去何方,展燕始终快她一步。
眼见展燕逼之甚急,那婆子便趁展燕近身之时,施展阴阳鬼目,欲再对展燕行那摄魂之法。
吃一堑,长一智。
展燕目光与那婆子刚一接触,便急忙闭眼,连续数个后空翻,又一次退至陈忘身边。
“躲躲藏藏,能奈我何?”那婆子用嘶哑的声音挑衅着。
“抓不到我,能奈我何?”展燕回敬之。
“抓不到你,可你的同伴都在我手中。”
说着话,婆子再动拐杖,欲驱使众鬼去擒已被控制的白震山、杨延朗二人和看起来并无多少武功的陈忘,借以威胁展燕。
不料拐杖一动,却未听到铜铃响声。
婆子“咦”了一声,满心疑惑,转头去看自己的拐杖,却见杖上空无一物,不知铃铛何处去了。
“老婆子,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展燕将手一抬,手中赫然出现一枚铃铛。
原来,展燕方才靠近那婆子时,便用了父亲教她的那一招“妙手藏酒”,以极快且隐蔽的手法将她杖上的铃铛取了下来。
那婆子铃铛被摘,便驱使不得这一众活鬼,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嘴硬道:“摘了铃铛又如何,有我一双阴阳鬼目,料你不敢近身来攻。”
展燕却早有对策,转头将铜铃扔给陈忘,并对他道:“陈大哥,昔日你目盲之时,芍药为你做眼。今日可为我做眼否?”
陈忘心领神会,将眼前常缠的黑布递给展燕,道:“展姑娘,系上它,以防对上那婆子的阴阳鬼目。”
展燕将黑布缠在眼上,持刀再攻,由陈忘为其报告方位。
“左,劈刀,下扫,右格挡,小心她的拐杖,进,劈刀,进,左劈,右劈,进三步,下扫,上劈,进,横扫……”
陈忘武学造诣极高,往往料敌机先,那婆子稍有动作,便被看穿后招。
在他的指点之下,展燕一路快刀进逼,迫得那婆子节节败退,最终在一记弯刀横扫之下,锋利的弯刀自那一双阴阳鬼目轻轻划过,只听那婆子“啊”地惊叫一声,捂住双眼,竟有鲜血至指缝之间流出。
展燕得此胜机,将眼前黑布挑落,用弯刀架住那婆子脖颈,逼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在桃源村装神弄鬼?”
刀在颈上,生死只在展燕一念之间。
婆子竟毫不畏惧,将脖子一仰,开口自报家门道:
我乃黑衣九队队长——摄魂师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