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时间,仿佛被那柄贯穿神躯的长枪,钉死在永恒的悲恸中。
灼热的神圣之力与冰冷的衰亡之力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却被一道更深沉、更绝对的意志死死扼住,归于沉寂。
连三坛海会大神的神枪都未能刺穿的身躯却被这小小的骑士贯穿。
堂吉诃德维持着突刺的姿势,像一尊瞬间失去灵魂的黄金雕塑。她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望着那双曾映照出她所有天真与偏执的异色瞳眸。
泪珠,终于滚落。滴在冰冷的枪身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滴答”声。但她紧握长枪的小手稳如磐石,因为这是骑士的忠诚,亦是骑士的……背叛。
“吾主……请……原谅……”她的声音碎裂如风中残羽。
这一幕,让界海之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的震骇。
然而,那个被贯穿身躯的白发魔王,脸上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缓缓低下头,俯瞰着那张泪流满面的、属于他的骑士的脸。那双异色瞳眸深处,最后一丝温柔与安心被他亲手掐灭,取而代之的,是君临末日的、绝对的疯狂与冰冷。
“吵死了。”
他沙哑开口,声如寒铁。
下一瞬,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季岚猛地伸手,不是推开长枪,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抓住了堂吉诃德的头!他扼住她金色的短发,将她小小的身躯,从枪柄末端硬生生提了起来!
“季岚!”虞溪的尖叫撕裂了死寂。
季岚置若罔闻。他只是漠然地看着手中那张因痛苦和震惊而扭曲的小脸。
“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臂肌肉贲张,猛然发力!
堂吉诃德的身体化作一道金色流星,被他毫不留情地朝着虞溪等人的方向,狠狠投掷出去!那恐怖的力道,甚至在虚空中拉出一条真空的轨迹!
“小心!”项羽怒喝,天龙破城戟横扫而出。但虞溪化作一道赤影,更快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
轰——!
虞溪接住了堂吉诃德,却被那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撞得倒飞千丈,双臂欲裂,五脏六腑如遭锤击,一口逆血被她死死咽下。怀中,堂吉诃德已然昏迷,灵基黯淡如风中残烛。
而季岚,甚至没有再看她们一眼。
他缓缓转身,任由那柄贯穿胸膛的、属于骑士的信念光枪寸寸碎裂,化作金色光点。伤口没有流血,只有一缕缕凝练如实质的衰亡黑气逸散而出,又被他贪婪地吸回体内。
他张开双臂,拥抱那正在倾塌的苍穹与暴动的界海。
整个世界,都在走向终结。
而他,将是唯一的饕餮客。
“吼——!!!!”
不似人声的咆哮自他喉间爆发,他右瞳的暗紫色旋涡化作了吞噬宇宙的奇点!
言语无法形容的引力轰然降临!整个界海,那积蓄了无数纪元的衰亡剧毒,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万川归海?
不,是整片无垠之海,正向着一个点,疯狂坍缩、归墟!
“他疯了!他要吞掉一切!”刘尚发出绝望的嘶吼。
天在塌,地在陷。无数燃烧着末日之火的世界碎片如流星雨般坠落,却在半途就被那股引力扭曲、碾碎,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洪流,涌向那个白发身影。
这扭曲时空的疯狂吞噬,让本就濒临崩溃的界海加速了解体。涌入季岚体内的,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破碎的法则、撕裂的空间、以及无数世界的尸骸!
末日已至。
虞溪、亚瑟王、项羽……他们如怒海中的孤舟,脚下的虚空在被吞噬,头顶的苍穹在坠落,前后左右的时空乱流足以撕裂神明。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虞溪怀中,一个随着堂吉诃德一同被“丢”过来的黑色小匣,忽然微微一震。
它自行飞出,悬浮半空,对准了被众人护在身后,气息萎靡的方舟建造者——乌特纳匹什提姆。
乌特纳匹什提姆的瞳孔猛地一缩,作为“生命方舟”的创造者,她瞬间认出了那股同源的气息!她伸出颤抖的手,遥遥一点。
嗡——!
黑匣轰然解体!
从中展开的,不是神兵,亦非秘宝,而是一幅……囊括了宇宙新生的浩瀚星图!
河图洛书为基,周天星斗为阵!正是那口本该在季岚身后的……葬界棺!
星图展开的瞬间,一股与外界“终末”截然相反的“创生”气息,化作坚韧的结界将众人笼罩。紧接着,星图大阵疯狂运转,一个沉睡的、属于青铜纪元的新生世界意志苏醒,将他们连同脚下最后一片立足之地,猛地……拉入了画卷之中!
眼前景象骤变。
外界是万物归一的毁灭风暴,而他们,已置身于一片生机盎然却又无比脆弱的新生天地。
脚下是大地,头顶是暖阳。
一瞬间,所有人都懂了。
虞溪呆呆地望着画卷之外,那个在毁灭中心疯狂吞噬一切的白发身影,眼泪再次决堤。
他从未被蛊惑。
暴食魔王的权柄,从始至终,都只是他用来实现这个疯狂计划的工具!
他要做的不是毁灭,而是用最极端、最残酷的方式,将这片威胁所有世界的“衰亡界海”……连根拔起,然后,一个人,将它全部吞下!
他之前的粗暴,那不容分说的投掷,只是为了将他们这些……他眼中的“累赘”,推向唯一的生路。
他要做的,自始至终,都是为整个时墟洪流,献上自己的……一场孤独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