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山洞里,落针可闻。云慕凡暗暗叫苦,极力平复着自己那颗惊惧难平的心,他之所以豁出性命也要极力隐瞒,不是为了黑蛋这个吃货,而是为了自己,乾坤袋里的东西都是家底,哪能随意示人。
随着幽芸的步步紧逼,云慕凡不断后退,回避着幽芸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暗地里再次用神识扫了下乾坤袋,能感觉到袋内的黑蛋依旧死寂,连一丝搏动都没有,显然是对眼前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尤为惧怕,吓得缩起了气息。
“这祖宗在我这里作威作福,欺软怕硬,关键时刻倒是会装死。”云慕凡暗骂一声,此时此刻,他很想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
就在这时,幽芸身旁那位一直沉默的黑衣女子,忽然抬起手按住幽芸的肩膀,桃粉色的眼瞳落在云慕凡脸上,目光平静却带着凌厉的穿透力:“幽芸,我们走吧。”
黑衣女子的声音清冷如冰:“他若真藏了那东西,也瞒不了多久,到那时,九姑会让他知晓什么是世间最痛苦的死法。”
幽芸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云慕凡,黑白颠倒的双瞳闪着幽光,漂浮起一层暗黑色雾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臭乞丐,你最好祈祷没见过那东西,否则……我北冥二公主的手段,不是你能承受的。”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姐姐若不信,大可自行去洞那头搜查。”云慕凡闻言,心头顿时一沉,硬着头皮迎上幽芸的目光。
北冥究竟是什么地方,云慕凡不知,在北荒域这个地方不曾听说过北冥,但从雾灵的乖乖顺从样,以及她刚刚听到北冥二字的表现来看,北冥来的这二人,绝对是恐怖至极的存在。
“自和雾灵相处以来,别看她平时虚张声势,没几分真本事,但能令其真正害怕的存在还没见着。眼前这二人自称来自北冥,且能够完全拿捏雾灵这个来历神秘,又爱吹大话的话痨,说不定自己逃到天涯海角,眼前这二人也可以海底捞针将自己捞出来。”
“那神秘莫测的北冥,想来也是比肩北荒域九大修真门派的存在吧。”云慕凡暗自忖道,心中早已暗暗将北冥这个地方记下,待出了这山海灵枢界好去打听。
幽芸报出身份,并未让云慕凡生出几分胆怯,不由得暗暗高看他几分。迷人的眼波流转,深深地看了云慕凡一眼,眼神中的煞气尽数退去,多了几分俏皮:“臭乞丐别嘴贫,我没你这样的臭弟弟,趁本魔女今日心情好,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嘿嘿……魔女姐姐既然嫌弃我臭,我这就走。”云慕凡嘿然一笑,递给雾灵一个赶紧走的眼神。
呆呆的雾灵还没会意,云慕凡又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雾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小身子一阵晃悠,连忙跟上云慕凡的脚步。两人低着头快步往瀑布方向走,经过黑衣女子身边时,云慕凡只觉一股寒意从侧方袭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直到穿过冰凉的水幕,云慕凡只觉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重,直直往下掉去。
“噗通”一声闷响,云慕凡整个人沉入水中,口鼻被冷水灌满,呛得胸腔阵阵发疼。更诡异的是,这潭水仿佛有千斤重力,明明四肢都在奋力划水,身体却仍在不住下沉,连口鼻呼出的气泡都慢悠悠地往上飘,完全违背了自然常理。
原来瀑布下方竟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水潭,冰冷的潭水如同无数细针扎来,瞬间浸透了云慕凡的衣裳,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水……怎么不浮人?”云慕凡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很快便反应过来,先前过那溪水时就吃过亏,雾灵也告诉过云慕凡,这是山海界的界律规则在作祟,难怪方才入水时感受不到水流浮力。
就在云慕凡挣扎着想要向上游时,忽地,一道道流光从水底窜出,“嗖”地钻进云慕凡的衣襟,他划水的动作也随之变得僵硬。寻常冷热并不能给修士带来感官上的变化,但这一方寒潭似乎是有意识一般,一股股寒流争先恐后,直往云慕凡的身体内钻。
雾灵的声音在云慕凡识海中响起:“快闭眼!我帮你挡挡这些寒气!”
话音未落,云慕凡只觉丹田处升起一丝微弱暖意,稍稍驱散了些潭水的酷寒。云慕凡借着这丝暖意奋力摆动四肢,好在水潭虽深,直径却不算大。摸索着游了约莫十几息,指尖终于触到了粗糙的潭底岩石。
云慕凡如获至宝,手脚并用地扒着岩石往上爬,呛咳着将口鼻露出水面,冻得嘴唇发紫,牙齿都在打颤:“这破地方……水怎么比冰窖还冷……”
云慕凡的水性本就寻常,此刻更是耗尽了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后,连滚带爬地扑到岸边的草地上,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潭水顺着湿透的衣袍往下淌,在草地上积起一小滩水渍,冷风一吹,冻得他浑身皮肤发麻,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刚才在洞里没觉得,这潭水怎么这么邪门?她们俩是怎么穿过这水潭进洞的?总不能也是游泳过来的吧?”云慕凡裹紧衣襟,一边哆嗦一边往上方的瀑布望了望。他实在想不通,北冥来的那两人气质清冷,衣袍整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钻冰水潭的样子。
但此刻容不得云慕凡细想,身后瀑布的轰鸣声里仿佛藏着追来的脚步声,他猛地爬起来,顾不上拧干衣服,飞也似的朝着灵根启真箓标记的第二个银色光点跑去,脚步踉跄却不敢有丝毫停顿,生怕晚一步就被幽芸和黑衣女子追上。
直到云慕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瀑布后的寓鸟巢穴中,两道探视的目光这才收回。
幽芸望着空荡荡的水幕,黑白颠倒的眼瞳里闪烁着一丝狡黠:“九姑,那异兽幼崽十之八九就在那臭乞丐身上!方才他摸臭布袋的动作那么紧张,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鬼!”
黑衣女子站在瀑布边,桃粉色的眼瞳映着水幕的流光,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不是十之八九,是确信在他身上。”
“那异兽幼崽的气息虽弱,却瞒不过我的灵识,从他穿过水幕时就一直萦绕不散。”黑衣女子的声音清冷如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九姑为什么放他走?以九姑的本事,别说他怀里揣着个蛋,就算藏着座山也能给掀出来!”幽芸继续问道,语气里满是不解。
黑衣女子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幽芸身上:“你忘了方才搜魂的结果?他是无魂之人。”
幽芸眼睛一亮,忽然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我当然没忘!正因如此我才来了兴致!咱们北冥不是有则古老传说吗?说无魂之人是……”
黑衣女子微微颔首,指尖划过垂落的发丝:“这正是我的顾虑。在不能确认他的身份来历前,还是静观其变为好,不然冥帝会怪罪我等。”
以黑衣女子那冷厉的脾性,若不是这层顾虑,方才在洞中便不会给云慕凡留活口。但异兽蛋关系重大,且无魂之人的秘密更值得探究,这才让她暂时按捺住了杀意。
幽芸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跟上去瞧瞧?这臭乞丐带着异兽幼崽,而且他那副傻样,说不定能引出些有趣的事来。”
黑衣女子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此次本就是陪同幽芸来山海界试炼,历练中遇到这等变数,倒也不算偏离初衷:“可以。但切记不可贸然出手,若有异动,一切听九姑的。”
“放心吧九姑!都听你的!”幽芸拍着胸脯保证,身影一晃便掠到洞口,回头冲黑衣女子挥了挥手。
幽芸蹦到瀑布近前,伸手在水幕上轻轻一拂,指尖触及的地方瞬间泛起一圈圈水波涟漪。她回头冲黑衣女子眨了眨眼,黑白颠倒的双瞳里闪着促狭的光:“九姑你看,这山海界的水幕也就这点能耐,为什么我北冥不能占据这块地界呢?”
话音未落,只见那道轰鸣的瀑布忽然如被无形巨力劈开的绸缎,从中间向两侧缓缓分开,露出后面平整光滑的岩壁。水流顺着岩壁向上倒流,在两侧形成两道晶莹剔透的水墙,连飞溅的水珠都悬浮在半空,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
黑衣女子踩着虚空上前,桃粉色的眼瞳扫过两侧水墙,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区区界律屏障,是难以拦阻我北冥之人。但是这山海界远非你想象的这样简单,就算是冥帝,也对此界忌惮非常。”她袖口轻挥,一道桃粉色灵力掠过,水墙顿时变得温顺无比,连流淌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走咯!”幽芸似乎并未认真听进,脚尖一点,身影如柳絮般飘入水幕通道,黑白双瞳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些本该冰冷刺骨的水流在她身侧自动避开,连衣袍边角都没沾湿分毫。
黑衣女子紧随其后,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寒气,与水幕中的水汽交融,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她脚步轻盈,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无形的阶梯上,稳稳当当穿过瀑布。待两人身影完全进入通道,两侧的水墙才如潮水般轰然合拢,瀑布恢复了轰鸣的原状,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穿过水幕,前方便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幽芸低头看着潭中慢悠悠上浮的气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水潭倒有趣,连浮力都要反着来。”
幽芸说着纵身一跃,看似要坠入潭中,身体却在接触水面的瞬间轻盈跃起,如履平地般在水面滑行起来,与云慕凡的那般狼狈样子大相径庭。
黑衣女子也随之落到水面上,裙摆轻扫过潭水,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她低头看了眼水底窜动的流光寒气,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小一方寒潭也敢阻我步伐。”
话音落下,潭水中那些原本要窜上来的寒流瞬间缩回水底,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幽芸与黑衣女子踏着水面缓缓前行,脚下的寒潭仿佛变成了坚实的地面,完全没受到水不浮物的界律影响。幽芸甚至还故意跺了跺脚,看着水面纹丝不动的样子,咯咯直笑:“九姑你看,这山海界的规则在咱们面前,简直像个听话的小娃娃。”
黑衣女子没应声,目光却投向密林深处云慕凡消失的方向,桃粉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锐利:“他跑不远,我们快跟上。”
言罢,黑衣女子脚步加快,身影如一道黑色闪电掠过水面,幽芸连忙跟上,两人很快便跃过寒潭,踏上了岸边的草地。
草地上还留着云慕凡瘫坐过的水渍,以及他匆忙离开的脚印。幽芸弯腰闻了闻,黑白双瞳亮起:“有他的气味,还带着那异兽蛋的气息!九姑,咱们快追!”
黑衣女子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密林,声音清冷如旧:“跟上,别惊动了林中其他东西。”
两人身影一闪,很快便没入密林深处,只留下草地上尚未散尽的淡淡寒气,证明她们曾来过这里。
云慕凡深一脚浅一脚地扎进密林,湿透的衣袍被林间的荆棘勾住,冷风吹过,冻得他牙关打颤。灵根启真箓在怀中微微发烫,第二个银色光点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闪烁,可他每跑一步都觉得双腿像灌了铅。
“雾灵,你说她们会不会真的追上来?”云慕凡喘着粗气,识海中传来雾灵怯怯的声音:“肯定会的!九姑可是北冥的大人物,她的灵识能笼罩方圆十里,咱们跑再快也甩不掉的!”
话音刚落,头顶忽然掠过两道黑影,带起的劲风掀得树叶簌簌作响。云慕凡心头一紧,连忙矮身躲到一棵千年古树后,屏住呼吸往树上望去,只见幽芸正坐在枝头晃着双腿,黑白颠倒的双瞳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藏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