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磐与文聘率领千余残兵,护送着长公子刘琦向西突围后,一路冒着风雪奔逃,途经稊归时,当地驻守的荆州军还不得知道襄阳失守的消息。
刘磐当即出示了刘表此前授予的兵符,以“襄阳遇袭、需紧急集结兵力”为由,收编了稊归的六七千守军。
整合兵力后,这支近万人的队伍士气稍振,在刘磐、文聘的带领下径直往武陵郡进发。
彼时的武陵太守金旋,仍在府中处理政务,对襄阳的剧变一无所知。
武陵地处荆南,与襄阳中间还隔着稊归,又因大雪阻断了驿道,以至于军情迟迟未能传至。
当卫兵突然来报“刘磐将军、文聘将军与长公子刘琦前来求见”时,金旋虽满心诧异为何这三人会在寒冬时节突然到访,却仍依礼率领郡中官吏出城迎接。
城门之外,金旋远远便看到刘磐、文聘身披破损甲胄,衣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与雪水。
长公子刘琦更是面色憔悴,头发散乱,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仪态,模样狼狈不堪。
金旋心中咯噔一下,快步上前,刚要开口询问,便见刘琦再也抑制不住悲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哭嚎道:“元机叔父(金旋字元机)!江东贼子借着大雪天,偷袭了襄阳!如今襄阳已经失守,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自焚殉国了啊!”
“什么?!”
金旋如遭雷击,惊得后退半步,声音都在颤抖,“州牧大人他……他竟已殉国?”
他与刘表相识多年,深知其对荆州的执念,却未料这位经营荆州二十余年的诸侯,最终会以自焚的方式落幕,一时间只觉得脑中轰鸣,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一旁的刘磐上前拱手,语气沉重却带着几分坚定:“金太守,襄阳虽失,但荆南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仍在我等掌控之中。
如今州牧大人殉国,长公子尚在,这便是荆州的希望。
当务之急,我等需立即召集四郡太守,共拥长公子为荆州之主。
而后集结四郡兵马,反攻襄阳,为州牧大人报仇!”
金旋闻言,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深知江东军的野心。
如今江东已攻占襄阳,而荆南四郡与南郡(襄阳所在)仅一江之隔。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孙策、周瑜平定南郡后,必然会顺势南下,对荆南四郡动手。
若四郡各自为战,必然会被江东各个击破。
长沙虽有韩玄驻守,却兵力薄弱;桂阳赵范、零陵刘度素来谨小慎微,恐难独抗江东;而武陵自身,也需依托四郡合力才能自保。
可荆南四郡的太守们,向来谁也不服谁。
韩玄性情刚愎,自视甚高;赵范注重利益,不愿轻易出兵;刘度虽为汉室宗亲,却缺乏主见。
若不能找到一个能凝聚四郡的共主,即便暂时结盟,也终会因利益分歧而瓦解。
如今刘琦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缺。
他是刘表的长子,有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又因刘表殉国,身负为父报仇的大义,足以成为四郡联合的旗帜。
拥戴刘琦为荆州之主,既能以“为旧主报仇”之名团结人心,又能借其身份压制四郡的私心,让各方势力暂时放下分歧,合力对抗江东。
想通此节,金旋不再犹豫,当即对刘磐、刘琦拱手道:“刘将军所言极是!长公子乃州牧嫡子,理应继承荆州之主;我荆南四郡若要自保,也唯有抱团抗敌一途!”
说罢,他立即返回府中,亲自书写书信,详细说明襄阳失守、刘表殉国的经过,以及“拥刘琦为荆州主、合四郡兵力反攻”的计划,分别派人快马送往长沙、桂阳、零陵三郡。
长沙太守韩玄接到书信后,虽对拥戴刘琦略有迟疑,却也明白江东压境的危急,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当即回信表示赞同。
桂阳太守赵范反复权衡利弊后,认为跟随刘琦报仇既能保住领地,又能避免被江东吞并,亦点头应允;零陵太守刘度本就缺乏决断,见其余三郡皆同意,便也顺势附和。
短短三日,荆南四郡便达成共识,各派使者前往武陵,共商“拥主抗敌”之事。
武陵城内,刘琦身着丧服,接受四郡使者的拜见;刘磐、文聘则与金旋等人一同制定计划,一面收拢四郡兵力,一面加固城池,搜集粮草,随时准备出征襄阳。
襄阳城破、刘表自焚后,周瑜并未急于追击逃往武陵的刘琦与刘磐,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蔡瑁、张允裹挟刘琮前往南阳的队伍。
彼时江东军虽已掌控襄阳核心区域,但是相较于地广人稀、实力分散的荆南四郡,号称“天下第一郡”的南阳,才是决定荆州乃至中原格局的关键要地,绝不能放任蔡瑁等人将其献给曹操。
蔡瑁、张允等人在裹挟刘琮逃出襄阳后,便带着数千水师残部与世家私兵,一路向北奔往南阳。
他们心中打着明确的算盘:南阳地处中原腹地,土地肥沃、人口稠密,且是荆州与曹操势力范围的交界地带,战略价值极高。
若能将南阳作为投名状献给曹操,不仅能凭借护送刘琮归降的功劳获得庇护,更能保全世家宗族的利益,甚至在曹操麾下谋得高位。
这比留在荆州面对江东军的追击,或是前往荆南依附刘琦,要稳妥得多。
为尽快抵达南阳,蔡瑁等人几乎日夜兼程,沿途虽因风雪难行,却始终不敢停歇。
时间久了,周瑜必然会察觉到南阳的重要性,若被江东军追上,不仅献地投曹的计划会泡汤,自身性命也难保。是以,蔡瑁一面命士兵轻装简行,丢弃多余辎重以加快速度;一面派斥候沿途探查,提防江东军的追击。
而周瑜在得知蔡瑁等人的去向后果断决策:留程韩当领一万兵力驻守襄阳,负责稳定城内秩序、安抚百姓,并防备荆南四郡的动向。
自己则亲率两万五千精锐骑兵与步兵,携带轻便干粮,沿襄阳至南阳的官道火速追击。
临行前,周瑜对诸将强调:“南阳乃天下枢纽,北通中原、南接荆州,若为曹操所得,江东日后北上必受掣肘;蔡瑁献地投曹,更是断我江东西进之路,此役只许胜、不许败!”
江东军本就精锐,又经襄阳之战士气正盛,即便顶着漫天风雪,行军速度仍远超蔡瑁的残军。
追击途中,周瑜多次派出轻骑斥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抄近路探查蔡瑁队伍的踪迹,同时传令沿途郡县。
凡蔡瑁等人经过之处,若有粮草补给点,一律先行控制,断绝蔡瑁残军的物资来源。
蔡瑁等人行至南阳边界的博望坡时,终于因士兵疲惫、粮草短缺被迫停下休整。正当他们派人四处劫掠粮草时,江东军的先锋部队已在周泰的率领下杀至。
蔡瑁、张允仓促组织士兵抵抗,却因队伍杂乱、士气低迷,根本无法抵挡江东军的猛攻。
数千残兵中,既有水师士兵(不擅陆地作战),也有世家私兵(缺乏训练),面对江东精锐骑兵的冲锋,瞬间溃不成军。
张允试图率领部分水师士兵依托博望坡的地形坚守,却被周泰亲自率军突破防线,当场斩杀;蔡瑁见势不妙,只得带着少数亲信裹挟刘琮,弃军而逃,继续向南阳腹地奔去。
周瑜率领主力赶到后,并未过多纠缠于打扫战场,而是下令留下少量士兵收编降卒,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追击蔡瑁。
他的目标不仅是擒获蔡瑁、夺回刘琮,更要抢先控制南阳的关键城池,断绝曹操染指南阳的可能。
此时的南阳,虽名义上仍属荆州管辖,实则因刘表晚年精力不济,早已处于半自治状态,地方豪强与官吏对局势变化极为敏感。
当蔡瑁裹挟刘琮逃至南阳治所宛城时,宛城守将虽对其“献城投曹”的计划有所动摇,却也忌惮江东军的追击势头,始终未敢明确表态。
就在蔡瑁与南阳守将周旋之际,周瑜率领的江东军已兵临城下。
周瑜并未立即攻城,而是派人向宛城守将传递书信:“蔡瑁卖主求荣,裹挟幼主献地投曹,乃荆州之贼;江东今为荆州除贼,亦为保南阳百姓安宁,若将军愿开城归顺,江东必保你及南阳官吏宗族安全,仍守旧职。”
守将见江东军势大,又深知曹操与江东皆非易与,权衡之下,最终选择开城归顺。
蔡瑁见宛城守将归顺江东,知道大势已去,试图带着刘琮从北门突围,却被早已埋伏在此的江东士兵擒获。
至此,周瑜不仅擒获蔡瑁、夺回刘琮,更兵不血刃控制了南阳核心区域,彻底粉碎了蔡瑁献地投曹的计划。
站在宛城城头,周瑜望着南阳广袤的平原,心中清楚:拿下南阳,不仅为江东增添了一块富庶的根据地,更在中原与荆州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为日后江东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天下诸侯无不意识到,江东已非昔日偏安一隅的势力,而是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