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倏忽两载。
自刘浪平定益州、班师回朝后,天下格局进入了难得的休养生息阶段。
北方大地之上,曹操与袁熙两大势力皆收敛锋芒,专注于内部政务整顿、民生的修养、新兵训练、积蓄粮草等……
曹操自拿下青州后,便致力于梳理地方吏治、恢复农耕生产,他下令开垦青州荒芜土地,修建水利设施。
又从兖州、豫州调拨粮草,充实青州府库,同时对麾下军队进行整编,淘汰老弱、强化训练,意在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再与刘浪、袁熙一争高下。
河北的袁熙亦不甘落后,他凭借袁氏在冀州的旧有根基,快速整合冀、幽二州政务,一方面减轻百姓赋税以安抚民心,另一方面从幽州抽调精锐,与冀州兵马合并操练,更在青、冀边境增筑堡垒,时刻警惕曹操的动向。
两大势力按兵不动,倒让北方迎来了数年未有的太平光景。
长安朝廷敏锐地抓住这一机遇,对内推行仁政,对外拓展商路,为将来东出函谷、一统中原默默筹备。
汉室所掌控的关中、凉州、并州,虽因早年战乱导致人烟稀少、经济凋敝,却也因此少了世家大族的盘根错节。
这些地区的旧有士族或在战乱中覆灭,或迁徙至南方,朝廷的政令在推行时,没有任何的阻碍,上传下达,百姓因此受益颇多。
在朝廷的治理下,关中平原重新开垦良田,凉州牧场恢复畜牧,并州边境安定无战事,百姓逐渐回归故土,村落市集次第恢复,往日的荒凉景象被炊烟袅袅、阡陌纵横的生机取代,隐隐重现了太平时节的繁荣气象。
随着朝廷的精心治理,百姓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汉室在桓灵二帝时,已经失去的民心,衰落的威望,也渐渐的恢复了。
至少在这些地区,朝廷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从者云集。
然而,与关、凉、并三州的顺畅治理不同,益州的局势却逐渐显露出隐忧。
蜀地自刘焉、刘璋父子治理以来,已历数十年承平,境内门阀士族的势力根深蒂固。
既有世代居住蜀地的本土大族,如蜀郡的张氏、犍为的杨氏,又有因中原战乱迁徙入蜀的外来世家,如从豫州迁来的庞氏、从兖州迁来的吴氏等等。
这些世家大族占据着蜀地最肥沃的土地,隐匿着大量依附人口,更垄断了地方的教育与仕途,在当地,形成了土皇帝一般的割据势力。
当长安朝廷将“重新丈量天下田亩”“清查天下人口”的新政推行至益州时,迅速引发了世家大族的强烈反对。
朝廷下令,要求各州郡重新丈量土地、登记造册,无论官绅百姓,皆需按实际田亩缴纳赋税,严禁虚报隐瞒。
这一政策直接触动了世家的核心利益,他们哪家手中没有的大量隐田?
若被清查,每年需缴纳的赋税将大幅增加。
更令世家难以接受的是,朝廷还规定世家大族不得隐匿人口,不得私豢家奴、佃户,所有不在户籍的人口需重新入籍,而这些依附人口正是世家维持特权的根基。
家奴负责照料世家日常起居,佃户则耕种世家的隐田,一旦这些人口被纳入朝廷户籍,世家不仅会失去免费劳动力,更失去了自身最后的武力保障。
想当初,徐州糜家与刘备联姻的时候,送出去的嫁妆就有三千家奴。
这三千家奴被刘皇叔配上铠甲兵器,经过训练后,就成了一支精锐的军队。
这样的家奴,糜家竟然有两万多,而且糜家还私藏了许多兵器甲胄。
令人细思极恐。
要是糜家对当时的徐州有什么想法,顷刻之间,就能拉出一支两万人的大军。
而糜家不过只是一个靠经商起家的暴发户,家中就有这样的底蕴。
那些经营了上百数十年的世家门阀,隐藏的底蕴就可想而知了。
袁术当初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占据南阳、淮南等地?
袁术又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一个称帝?
因为在大家都还在辛辛苦苦招兵买马的时候,袁术凭借着自家的底蕴,轻轻松松的就拉起来一支十多万人的大军。
在大家为了养活麾下军队,抠抠搜搜,穷搜领地的时候,袁术凭着家族多年的积累,轻而易举的就养活了麾下十多万大军。
袁术看着四周过的苦哈哈的屌丝们,自然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袁绍也是如此。
否则他一个渤海太守,为什么能逼迫他的顶头上司冀州牧韩馥自杀呢?
韩馥自尽后,冀州又凭什么能够落入袁绍的手里?
还不是因为袁绍手里有兵有粮,韩馥虽然是冀州牧,但没有家族支持,没有底蕴,在乱世刚起的时候,压根就干不过手里有兵有粮的袁绍。
所以在世家大族眼中,朝廷推行的这些仁政,无异于是在刨他们的祖坟、断他们的根基。
蜀郡张氏率先公开反对,其族长在益州别驾张松面前直言:“清查田亩、整顿户籍,看似公平,实则是剥夺世家百年积累!若朝廷执意推行,恐会引发蜀地动荡!”
犍为杨氏则暗中串联其他世家,拒绝配合地方官吏丈量土地,甚至有世家子弟煽动佃户闹事,声称朝廷此举是要让百姓流离失所。
一时间,益州境内反对新政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方官吏虽有心推行,却因世家的阻挠而寸步难行,不少政令停留在文书层面,根本无法落地。
张松作为益州政务的主持者,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既需恪守朝廷指令,又不愿与本土世家彻底决裂。此前他能快速稳定益州局势,离不开世家大族的支持。
如今若强行推行新政,必然会失去这些盟友,甚至可能引发叛乱。尤其蜀郡的张氏,那可是他的本家,族长更是他的哥哥张肃。
可若向世家妥协,又会违背朝廷旨意,辜负刘浪的信任。
严颜与吴懿虽分管军事与监督,却也因世家势力庞大而难以插手。
严颜麾下的士兵多为世家子弟或佃户,若强行镇压反对者,恐会动摇军心;吴懿作为新晋的国舅爷,却也需依靠世家维持自身在蜀地的地位,不愿轻易得罪各方势力。
消息传回长安,天子与大臣们皆意识到,益州的世家问题已成为阻碍汉室一统的关键。
关中、凉、并三州的顺利治理,让朝廷低估了世家大族对地方的掌控力;而益州的反对浪潮,则清晰地表明。
若不能妥善解决世家特权问题,即便占据了益州,也难以实现真正的统治。
毕竟,朝廷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益州,一个能够给朝廷输血的加血包,而不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