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领队的声音在乡野的风里轻轻荡开,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在众人心里漾起圈圈涟漪。他望着星夜副总,眼神里有试探,有怀念,还有点藏得很深的委屈,像个攒了多年心事的孩子,终于鼓起勇气问出那句压在心底的话。
“爸,你也过来抱我一下吗?”
星夜副总手里的矿泉水箱“咚”地落在地上,塑料瓶碰撞的脆响在这寂静里格外突兀。他愣在原地,蓝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露出颈间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在英雄联盟老牌战队当老板时,为了护着被粉丝围堵的星耀,被碎玻璃划的。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滚,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你这孩子……”
“虽然我和你,是养父子关系。”星耀领队的声音低了些,却很清晰,像在数着过往的年轮,“爸,你还记不记得英雄联盟手游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星夜副总的目光忽然软了下来,像被阳光晒化的冰,“那时候,你还没叫我父亲呢。”他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回忆,“那时候我在英雄联盟老牌战队里,我是你的老板。你也是当领队,天天穿着件黑夹克,头发剪得短短的,开会时总坐在最角落,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星耀领队的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被这句话勾出了笑意,又很快沉了下去:“那时候我把你开除了。”
“是我自己要走的。”星夜副总打断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那天你在会议室拍了桌子,说我制定的训练计划太激进,会把队员练废。我当时被成绩冲昏了头,指着门让你滚。你走的时候没回头,黑夹克的衣角扫过门框,带起一阵风,我到现在都记得。”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这句话冻住了。万龙教练把薄荷糖嚼得咯吱响,却没人觉得吵;唐柔的手指绞着衣角,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叶修靠在轮胎上,指尖停止了摩挲,静静地听着。
“我自己后悔了。”星夜副总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回忆,“你走后的第三个月,战队果然出了问题,主力选手手伤复发,季后赛都没进去。我那时候才明白,你说的都是对的。”他顿了顿,喉结又滚了滚,“我去整个街上去找你,网吧、战队基地、你常去的那家牛肉面店,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你。”
星耀领队的睫毛颤了颤,像落了只蝴蝶:“我在你临时住的酒店大堂里待了一夜。”
这句话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星夜副总记忆的闸门。他猛地抬头,眼神亮得惊人:“我知道!那天我在酒店大堂等合作方,就在那略显昏暗的角落,看见个黑夹克背影,跟你一模一样。我走过去想叫你,你却忽然转过头,眼睛红红的,却梗着脖子说‘老板,我找到新工作了’。”
星耀领队没说话,只是望着他,像在看多年前那个倔强的自己。
“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天是来给我送队员康复方案的。”星夜副总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你在酒店大堂那略显昏暗的角落,坐了整整一夜。我这老牌战队老板,就斜倚在对面的沙发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支撑的骨架,绵软无力地陷进沙发深处。连日来,奔波的疲惫与内心的焦虑如汹涌潮水,将我彻底淹没。”他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此刻,在这双重重压之下,我终于在疲惫的无情裹挟下,缓缓坠入了梦乡。”
“梦到我了?”星耀领队轻声问。
“梦到了。”星夜副总点头,声音里带着梦的朦胧,“梦的伊始,周遭仿佛被一层厚重且朦胧的雾气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一切都模糊不清,犹如一幅尚未勾勒完成的水墨画。我的意识好似无根的浮萍,在这片混沌之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就在这如梦似幻的迷茫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幻影般渐渐浮现——你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身姿依旧挺拔,宛如苍松,可神色却复杂得让人如同置身迷雾,难以捉摸。那眼神中透着的丝丝疏离,恰似一道冰冷刺骨的屏障,硬生生地横亘在我与你之间。”
他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要擦去什么:“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且充满力量的大手紧紧揪住,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一种强烈到近乎疯狂的急切感如电流般,在刹那间传遍我的全身。几乎是出于本能,我不假思索地朝着你快步奔去。然而,脚下的地面却虚幻得如同泡影,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踩在绵软的云朵之上,使不上丝毫力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作对,试图阻拦我靠近你。”
星耀领队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抵在掌心,带来一点刺痛。
“‘星耀啊,你知道我这些天究竟有多后悔吗?’”星夜副总复述着梦中的话,声音剧烈颤抖,像当年那个在梦里崩溃的自己,“‘我不该如此冲动,就那样轻易地辞退你,我真的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救药啊!’我记得我双眼瞪得滚圆,紧紧锁住你,眼神中满是懊悔与自责交织而成的复杂神色,仿佛试图通过这炽热如火的目光,将自己内心深处那如汹涌波涛般的愧疚,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你。”
“我在梦里皱了眉,是吗?”星耀领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了这场迟来的忏悔。
“是,你微微皱眉,那两道犹如利剑般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仿佛打了一个死结。”星夜副总望着他,眼神里有梦的残影,“你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幽潭,复杂得让人难以看透。仿佛在仔细审视着我话语中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分辨出真诚与虚假;又像是在耐心等待着我能给出更深入、更让你信服的解释。”
风从竹林里钻出来,带着竹叶的清香,吹得两人的衣角轻轻碰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施了定身咒,凝固得让人耳膜生疼。”星夜副总继续说着,仿佛又沉入了那个漫长的梦,“寂静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我们紧紧笼罩,唯有我那因焦急而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我被你的沉默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我的双手下意识地反复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如此周而复始,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努力平复内心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梦中的自己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如脱缰野马般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我微微颤抖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星耀,自从你决然离开战队,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就像天塌了一角。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如今变得混乱不堪,如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我每天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反复反思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我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怎么能如此糊涂,仅仅因为一时的成绩不如意,就如此轻率、如此残忍地否定了你为战队付出的一切呢?’”
星耀领队的眼眶红了,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他想起那些在老牌战队的夜晚,自己抱着笔记本在会议室改方案,星夜副总总会偷偷在门口放一杯热牛奶,第二天却装作不知情。
“我亲眼目睹着战队在失去你后,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训练状态一落千丈。”星夜副总的声音里带着痛惜,“队员们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激情与斗志,训练时变得懒散随意,往日的默契也荡然无存。团队凝聚力也逐渐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再也无法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比赛成绩更是一落千丈,曾经的辉煌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失落与迷茫。”
“你为了给每一位队员制定最精准、最合适的训练计划,究竟熬过了多少个通宵达旦的夜晚啊!”星夜副总望着星耀领队,眼神里有心疼,有愧疚,“那些夜晚,整个世界都已沉睡,万籁俱寂,唯有你办公室的灯光依旧倔强地亮着,宛如黑暗中孤独的星辰。你对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地分析着每一个数据,眼神中透露出的专注与执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些复杂的数据和队员们的未来。”
星耀领队忽然笑了,带着点泪光:“你那时候总说我‘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是我混蛋,不懂你的好。”星夜副总上前一步,声音哽咽,“我后来反复思考,日日夜夜都在反思自己的过错,越想越觉得自己罪不可恕。你是如此有能力,如此尽心尽力,为战队奉献了一切,而我这个当老板的,却没有给你足够的时间和信任,就如此轻易地将你否定,我真是个混蛋,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伸出手,像是想触碰星耀领队,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和解。
“老板看着周围关切的目光,愣了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聚焦,缓缓回过神来。”星夜副总轻声说着,像是在给这场梦画上句号,“他的眼神中依旧残留着梦中的恐惧与失落,过了片刻,才虚弱地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望着星耀领队,眼神里有恳求,有期待,像个等待原谅的孩子:“星耀,我知道错了。那时候在酒店大堂醒来,我就发誓,要是再找到你,一定好好补偿你。后来收养你,不是可怜你,是想告诉你,我把你当亲儿子。”
星耀领队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这个拥抱来得迟了太久,带着过往的伤痕,带着未说出口的歉意,带着血浓于水的牵绊,在老屋的风里,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绽开。
“爸。”星耀领队的声音闷闷的,像从心底钻出来的,“我记着呢。”
星夜副总紧紧回抱住他,仿佛一松手,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就会再次消失。他拍着星耀领队的背,一遍遍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风穿过竹林,吹得玉米叶沙沙响,像在为这对父子鼓掌。远处,龙雷和龙影的拥抱还未结束,两对身影在阳光下交叠,像两朵并蒂的花,开在这片充满故事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