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瑾书对着星河的背影,气哼哼地跺了一下脚。
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骂道:“哼!这母老虎,坏透了!”
凌影只能抬头望天,他什么都没听见,星耀他打不过,星河她不敢惹。
不是打不过,是星河鬼点子忒多,最喜欢用阴招捉弄人。
就有一回,星河表面上笑嘻嘻地说要和解,结果趁他不注意,在他的靴子里放了一把痒痒草。
还有一次,自己刚躺下准备睡觉,迷迷糊糊感觉有东西在脸上爬,伸手一摸,竟然是条软绵绵的蛇。
所以凌影知道宁可惹星耀,都不能惹星河。
他现在每晚睡觉前都会整理一下床铺。
这是被星河折腾出心理阴影了。
轩辕瑾书一看到凌影的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出。
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侍卫还不如蛊兽雪儿有血性,就算打不过胖虎都敢硬刚。
从来都不带怕的,被打趴下跳起来继续。
当几人踏入麟德殿时,殿内已然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三五成群,或站或坐,正相互交谈着。
唐婉清一眼望去,发现认识的夫人小姐着实来了不少。
平日里常打交道的几位,很快就聚到她身边,纷纷同她见礼。
唐婉清微笑回应,同时环顾四周,敏锐地察觉到官员家眷中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
很多都是上一世不曾见过的人。
这时,相熟的李夫人注意到唐婉清脸上的诧异之色,主动开口解释道。
“如今各地郡守都回京述职,皇上有意对一些官员的管辖地做出调整,后续还会重新任命职位。”
唐婉清听闻,不禁想起,这段时间三皇子暗中与自己封地周边不少地方郡守频繁联络,还许下诸多丰厚的好处。
三皇子的野心,皇上又怎会不知?
更何况有些郡守在一地任职太久,渐渐作威作福,俨然成了称霸一方的“土皇帝”。
鱼肉百姓,强抢民女,还私自增设各种苛捐杂税,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皇上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当机立断,直接下令摘了几位郡守的脑袋。
这些郡守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积攒下的庞大家业,尽数充公,填满了皇上的小金库。
当然,并非所有郡守都如此不堪。
也有不少深受百姓爱戴的郡守,听闻他们因职位调动即将离开。
百姓们自发前来相送,队伍绵延十里,场面十分感人。
此次众多官员回京面圣,对于那些清正廉洁、政绩斐然的官员而言,极有可能获得加官进爵的机会。
唐婉清看到自己位置邻桌是对眼生的夫妇。
只见那男子,身形魁梧挺拔,透着一身凛然正气。
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轮廓刚硬分明,浓密的眉毛犹如利剑般斜插入鬓,双眸深邃而有神。
颔下蓄着修剪整齐的胡须,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韵味,不难看出应是武将出身。
此刻,他既不与周围其他官员交谈,也无意左顾右盼,只是正襟危坐,身姿笔挺。
而旁边的夫人,身着一袭朱红色锦服,那鲜艳的色泽衬的她肌肤如雪。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却难掩年轻时的娇俏可人。
她的眉眼精致如画,一双眼睛尤为灵动,顾盼生姿。
唐婉清瞧见她正借着喝茶的动作,偷偷打量周围的众人。
大殿里一般宾客男女位置是分开的。
能够夫妻同坐的一般来说都是皇上或者皇后特许的。
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皇上近臣,唐婉清在脑海里思索一圈也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
“夫人,您看!”唐婉清刚低下头与叶凛萧轻声交谈了两句,便觉衣袖被星河轻轻扯了一下。
她心中诧异,抬眸望去。星河见状,赶忙微微弯腰,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唐婉清顺着星河所指的方向,将目光投向大殿门口。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款步而入,她身后跟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丫鬟。
大殿里本就有不少爱起哄的少爷小姐,见此情景,顿时被丫鬟那滑稽模样逗得哄堂大笑。
陆浅浅听到笑声,扭头狠狠瞪了自家丫鬟一眼。
心中暗自咒骂,第一次进宫赴宴,这个贱人就给自己丢人现眼。
唐婉清打量着逐渐走近的女子,她身着一袭粉色衣裙,身姿高挑,与若羽的身高大致相仿。
只不过,她的骨架略显偏大,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壮实。
她的脸型并非圆润柔和,而是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别样的硬朗。
肤色偏黑,两道眉毛尤为浓重,犹如两片墨云。
此刻因为愤怒而紧紧拧在一起,双目圆睁,狠狠瞪着身旁的婢女,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
唐婉清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她与旁边那位一脸严肃的男子竟有几分相像。
果不其然,这位女子大概是嫌弃婢女让自己颜面尽失。
她加快步子走到旁边的桌子旁,一下子扑进红衣夫人的怀里。
她壮实的身材把旁边娇小的夫人撞的一个趔趄。
唐婉清不禁暗自感慨:“真是冤家路窄啊!”
没想到叶凛萧的这位爱慕者,竟然就坐在自己身旁。
正思索间,便见那身着红衣的妇人,拉着身旁撒娇的粉衣女子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臣妾乃宋氏,夫家是凌渊郡守陆铮言。
携小女陆浅浅,拜见怡亲王、镇南大将军,清平公主。”
此时,轩辕瑾书正低头仔细研究腰间的香囊。
方才,唐婉清给了他一颗丹药,让他放进随身香囊之中。
冷不丁听到声响,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触及陆浅浅的脸。
他下意识地迅速一甩折扇,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叶凛萧扭头看了一眼轩辕瑾书的举动,随后又抬眸望去。
他记得,刚刚这位夫人和她夫君不是已经向自己行过礼了吗?
怎么又过来了?他实在提不起兴致搭理,索性继续喝茶。
唐婉清瞧了瞧假装没看见的叶凛萧。
又看了看用扇子遮着脸的轩辕瑾书。
只觉得这两人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笑。
无奈之下,她只好站起身,抬手做出虚扶的动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
“原来是陆夫人和陆小姐,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此刻,唐婉清也终于知晓这一家三口的身份。
吏部尚书陆廷弼的小儿子陆铮言,听闻早年因练武不慎伤到身体。
陆廷弼便提议小儿子弃武从文,而陆铮言在学业上似乎也颇有造诣。
起初,他在工部任职数年,后来皇上任命他前往凌渊郡担任郡守。
听说,他这一去便是七年之久。
此次回京述职,凌渊郡的百姓自发相送,队伍绵延十里,足见百姓对他的不舍之情。
如此看来,他应是一位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官。
毕竟,他的父亲陆廷弼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为人耿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性格更是执拗得很。
有时候在早朝上,连皇上都有些忌惮他,就怕他突然来一句“有本启奏”。
他就像一头倔驴,一旦认准了什么事,便固执到底。
而且说话极为啰嗦,一件事往往要反复地阐述说明。
每次都要长篇大论一番,让人听后不禁心生疲惫。
唐婉清暗自思忖,任职结束还能被凌渊郡百姓十里相送,依依不舍的。
要么是心系苍生、躬行“以民为天”的好官。
就是精于伪装、满口假仁假义的伪善之徒。
唐婉清希望陆铮言是第一种,真的是一个清正廉明的父母官。
宋氏,宋蝉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唐婉清。
七年前,在一次宴会上,她曾见过唐婉清和唐婉兮这姐妹俩。
那时候,雪贵妃正备受宠爱,她们的母亲沈氏带着这两姐妹,在宴会上极为招摇。
如今,沈氏一族已然没落,只是唐婉清似乎与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宋蝉依看着唐婉清出落的明艳动人且落落大方。
即便她身着的衣服款式素雅,却依旧难以掩盖其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在心中暗自比较,自家女儿浅浅在容貌方面确实欠佳,随了她父亲。
但转念一想,男人看重的不大都是女子身后家族的势力吗?
如此看来,自家女儿浅浅在这方面还是颇具优势的。
陆浅浅看着眼前的唐婉清,儿时记忆中那个花痴草包的形象不禁与之重叠。
她在心里暗自啐了一口,不屑地想:“什么公主?
不过是个异姓公主罢了,有什么稀罕的。穿得这么素淡,丑死了。”
紫菱见对面陆浅浅的目光在自家夫人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气得紧紧握紧了拳头。
郡守的女儿?算什么东西?哪里冒出来的丑八怪,竟敢用这般无礼的目光看待她家夫人。
瞧!她黑成那样,还涂着绯色的口脂,简直丑到了极点!
星河站在唐婉清身后,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陆浅浅身上上下打量。
打量完,她还故意撞了撞星耀的肩膀,示意他看陆浅浅腰间别着的鞭子。
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瞅瞅?还是个练家子呢!”
星耀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陆浅浅的身形骨骼,嘴角不屑地一撇。
心里暗自腹诽:还玩鞭子?就她这水平,估计连碧桃一半的功力都没有。
嘿嘿,可惜向来爱炸毛的碧桃今天没来,不然可有好戏看了。
凌影微微垂着眼帘,心里觉得自家主子的举动有些失礼。
虽说这位姑娘长相确实不太出众,但也不至于拿扇子挡着脸,这般明显地嫌弃人家。
“妾身在凌渊郡时,就听闻了不少关于公主的事迹呢。
又是施粥,又是义诊,还去:槿州视察水患。
哎呀,真是让我们这些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妇人敬佩又羡慕呀。”
宋蝉依娇滴滴地说着,话语间还不忘意有所指地瞟了叶凛萧一眼。
唐婉清在心底冷哼一声,哼,这分明是在暗指自己身为女子,却喜欢四处张扬,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身为大炎朝的子民,做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
更何况皇上厚爱,封我为清平公主,自然要有所回报。”
唐婉清微微停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接着说道。
“陆夫人也不必心生羡慕,沈氏一族在护城河清理淤泥的进度实在缓慢。
本公主打算筹集银子,请城中百姓有偿帮忙。
到时候,还望陆夫人能够慷慨解囊。
一旦此事完成,陆夫人的善举定会上报给皇上,说不定过不了几日,您的美名就能传到凌渊郡。
如此一来,凌渊郡的百姓便能知晓。
他们那爱民如子的郡守夫人。
即便离开了凌渊郡,也依旧行善积德,在京城也是人人称赞的大善人呢。”
唐婉清话音刚落,宋蝉依脸上那刻意维持的笑容瞬间僵住。
“哈哈!”轩辕瑾书实在憋不住,躲在扇子后面笑出了声。
叶凛萧也觉好笑,心中暗自思忖,吏部尚书陆廷弼。
他恐怕还不知道吧?他这小儿媳是个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妾身回京途中路过城外护城河,确实瞧见有不少人在清理淤泥。
哎呀!原来是公主的外祖家呀!”
宋蝉依赶忙拿起锦帕捂住脸,娇笑着说道,声音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嘲讽。
“没错,沈氏既是本公主的外祖家,也同样是大皇子妃的外祖家。”
她看着宋蝉依诧异的反问道“陆夫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唐婉清声音清冷,轩辕睿渊正好带着沈夕月走了进来。
他一听到有人提起沈氏,就冷冷地瞥了陆夫人一眼。
而跟在他身旁的沈夕月,则眼神不善地死死瞪着宋蝉依母女。
宋蝉依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沈氏一族严格算起来,是大皇子妃的外祖家。
自己竟被唐婉清气得犯了糊涂,这下怕是要被大皇子记恨上了……
她心中懊悔不已,抬手轻轻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赔笑。
“既然公主有心操持此事,到时候妾身自当全力捧场。”
唐婉清嫣然一笑,说道:“那本宫便代大炎朝的百姓谢过夫人的慷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