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长办公室。
崔泰源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后,脸的颜色跟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iphone13pm远峰蓝差不多。
他的视线,落在跪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崔镇旭。
跟了他十几年的贴身保镖,此刻跪在地上,像条被打断了腰的狗,额头紧贴着大理石地板,身体的颤抖隔着西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崔敏真差点被人杀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当爹的,居然他妈的是从新闻上知道的。
这感觉,就像被人按着头,在脸上来回扇了十几个大嘴巴子,还是带回响的那种。
“解释。”
崔泰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但就是这份平静,让崔镇旭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站在一旁的金熙英,奥斯卡影后附体。
眼圈又红又肿,脸上挂着还没干的泪痕,那副心都碎成二维码的模样,演得比崔泰源这个亲爹还真。
她猛地向前一步,穿着高跟鞋的脚因为激动差点没站稳,指着崔镇旭的鼻骂道:
“解释?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老公!敏真可是你的亲女儿啊!她差点就……差点就没了!而他呢?护主不力!办事不牢!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敢瞒着我们!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会长!他心里还有没有敏真这个二小姐!”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嗨过去了。
这一套声泪俱下的组合拳,打得又准又狠,成功将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崔镇旭身上,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这当然是她和崔镇旭排练好的剧本。
这个锅,崔镇旭必须背,而且要背得稳稳当当。
绝对不能让她在崔泰源心中的完美形象,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
崔镇旭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和悔恨,二话不说,对着地板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会长,是我失职!”他的声音沙哑,“我…我当时只是怕您责罚,所以没敢第一时间上报…”
他讲出了那个与金熙英编好的谎话。
“当时,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突然冲出来,想要带走二小姐。我们的人和对方大打出手,场面太混乱了……二小姐她……她是在混乱中,被误伤的……”
“不明身份的人?”崔泰源一听还有第三方也是相当震惊,“是谁?”
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绑架大女儿的那群恐怖分子。
“我……我真的不知道。”崔镇旭支支吾吾,“他们都蒙着面,身手……非常厉害。”
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但我记得很清楚!我用枪打中了其中一个人,三枪命中,位置是胸口和腹部!绝对是致命伤!”
“而且,二小姐也在混乱中,被人用刀捅了……伤口很深。”
他抬起头,看着崔泰源,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推断。
“受了这么重的伤,对方肯定会想办法医治,也许……也许我们可以从首尔所有医院那几天的急诊记录查起。”
崔泰源没说话。
“恐怖分子...”
崔敏真发布的那个控诉视频,已经在网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崔泰源去死#的话题在推特上全球热议,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互联网上火了一把。
舆论的压力,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明白,这个时候,无论他怎么解释这是家事,公众都不会买账。
他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动用他背后那张关系网的合理理由,哪怕只是表面合理也行!
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他妈闭嘴的理由。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首尔的天空是灰蒙蒙的。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他转过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将计就计。
直接把恐怖分子这顶帽子,死死地扣在自己二女儿的头上。
他拿起电话,开始拨通了一个个号码。
交易,开始了。
......
崔敏真的视频,在网上发酵了两天。
崔泰源和SK集团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崔氏祖坟都快被暴躁老哥用键盘刨了三遍。
这两天之中,崔泰源一方都跟死了一样安静。
不回应,不解释,不公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崔泰源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的时候,事情——反转了。
第三天上午,青瓦台,新闻发布会现场。
光是这个地点,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崔泰源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还有点黑眼圈。
他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开着。
每一个细节都在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我很累,我很难,我好绝望啊。
他走上发言台,面对着台下无数的长枪短炮,深深地鞠了一躬。
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
“首先,我要向所有关心我们家庭的国民,致以最深的歉意。”
他的声音沙哑、沉痛,充满了疲惫。
“我承认,我的家庭,确实存在着不幸。”
这一招自爆,堪称绝杀。
他没有否认与卢素英的婚姻出现了问题,甚至主动承认自己作为一个丈夫,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我的妻子素英,前段时间遭遇了严重的车祸,至今昏迷不醒。我比任何人都心痛。而我的小女儿敏真,因为她母亲的事情,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甚至产生了一些……令人担忧的幻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难以启齿。
“她常常对身边的人说,是我派人要撞死她的母亲……”
台下一片哗然。
他主动把最核心的指控说了出来,但却把它归咎于女儿的“精神问题”和“幻觉”。
这一招,直接就消解了崔敏真那个视频指控的核心可信度。
“哦,原来她女儿精神不正常啊,那她说的话我的思考思考是不是真的。”
这是大部分人听到这番话后的第一反应。
接着,他开始塑造一个无奈父亲的形象。
“面对一个天天指控自己父亲是杀人凶手的女儿,我能怎么办?”他眼眶泛红,“我只能选择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我限制她的外出,是为了让她能静下心来接受治疗,是为了不让她被外界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在大家看来可能是‘软禁’,但请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在绝望中,保护自己生病女儿的最后手段。”
崔泰源话锋一转,将矛头引向了外部。
“但我没想到,就在我试图保护她的时候,一群真正的疯子出现了。那群绑架了我大女儿崔允真的疯子,那些意图扰乱我们国家经济的恐怖分子,其实早在我大女儿被绑架之前,那群人就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了我的小女儿,崔敏真。”
“我一直没有对外说,就是不想让敏真跟那群恐怖分子扯上联系,我想保护她。”
“可他们利用了敏真的精神脆弱,向她灌输了各种各样的谎言,蛊惑她,利用她来攻击自己的父亲,攻击SK集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
“敏真发布的那个视频,里面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那是她在被胁迫和精神创伤之下,被人教唆录制的!”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通过我们家庭的悲剧,来分裂SK集团,分化我们,最终达到他们破坏国民经济的险恶用心!”
一套组合拳,打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崔泰源发言结束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只是默默地坐到了一旁,将舞台的中央,让给了随后登台的国家情报院(NIS)院长。
这个无缝衔接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政治暗示,国家情报部门在给他背书。
国情院院长走到麦克风前,脸色严肃。
“我在此宣布,国情院已经正式接手调查‘SK集团系列事件’。因为此事,已超出普通刑事案件范畴,涉及国家经济安全。”
“我们不能透露具体的调查细节。但我可以在这里负责任地告诉各位国民,国情院已经掌握了初步线索,有理由相信,一个长期在境外活动的、对我国抱有敌意的组织,正在利用SK集团的内部矛盾,试图制造混乱,干预我国的金融市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接上了崔泰源的剧本。
“这个组织尤其擅长寻找并利用那些……精神状态脆弱、容易被操控的个体,向他们灌输虚假信息,并唆使其采取过激行为。”
“崔泰源会长刚刚提到的、关于他女儿的情况,已经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
“我们正在就崔敏真小姐是否与该组织有过非自愿接触,展开深入调查。”
全网哗然。
......
发布会结束后,崔泰源立刻下令,让金熙英顺着崔镇旭提供的枪伤,刀伤线索,追查崔敏真背后的隐藏势力。
第一步就是排查事发现场周边所有医院那几天的急诊记录。
金熙英带着人,连同几名便衣警察,很快就锁定了一家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私立医院。
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哪怕是在大冬天,那位方院长仍是冷汗直流。
金熙英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却带着审视。
“方院长,我们只是例行排查,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一定一定,为警方提供协助,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方院长连连点头,表示配合。
他很快就让人调来了当晚所有的急诊就诊记录,以及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
金熙英的人仔细地翻看着,一旁的警察也在逐一核对。
然而,什么都没有。
就诊记录里,没有枪伤或严重刀伤的患者。
监控录像里,也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员。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金熙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不信,危及性命的伤,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但她不信也没办法,事实摆在眼前。
“打扰了,方院长。”
一行人无功而返,方院长关上办公室的门,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女士,已经有人来查过了,没有查出任何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麻烦方院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方院长的语气变得谄媚起来,“那……您之前说的,关于我们医院和三星医疗中心的技术援助项目……”
“放心,下周,我们的人就会过去。”
挂断电话,新罗酒店的顶层套房内,李富真放下手机,眉头却微微蹙起。
她对李允真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在接到李允真电话的第一时间,她不仅调动了最好的医生,也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将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李允真对此一无所知。
但李富真还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后续发生的事,证明了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自己的女儿,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首尔搞出来了恐怖袭击。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
金门集团的一处秘密据点内。
巨大的屏幕上,正在反复播放着青瓦台那场新闻发布会的回放。
时间,是发布会结束后的几个小时。
李允真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崔泰源那张虚伪的脸。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检察长的电话。
“他们正在通过人脸识别、通讯追踪等一切手段,追查崔敏真的下落。”高昌株的声音很沉,“国情院和警察厅的人都动起来了。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排查所有与崔敏真有过关联的人,你有可能会暴露。”
她看着屏幕上那顶“恐怖分子”的帽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老狐狸,随手泼来的一盆脏水,竟然他妈的懵对了。
她们,确实就是那群恐怖分子。
这一下,她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处境。
崔敏真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眼神里充满了思索。
她知道,这个追查的链条,必须被切断。
而链条的核心,就是她自己。
只要她这个“目标”消失在李允真的保护圈里,国情院的调查方向,就会被立刻转移。
她转头,看向李允真。
“崔泰源给我贴上了两个标签。”她的声音很平静,“第一,我是个精神病人;第二,我是个被恐怖分子利用的可怜虫。”
“这两个标签,构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在外界看来,无懈可击。
因为,只要我躲着不出现,就等于默认了自己被坏人控制。
而我无论再说什么,都会被质疑是风言风语。”
她站起身。
“与其躲着,不如以身入局,总比躲在这里,连累你要好。”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天。
崔敏真消失了。
当她再次出现时,是在首尔地方警察厅的门口。
她独自一人,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
她穿着发布会视频里的那件衣服,面容平静,甚至还化了个淡妆。
每天蹲守在这里的记者们,在愣了一秒后,瞬间炸了锅,蜂拥而上。
“崔敏真小姐!”
“请问您对您父亲的指控有什么回应?”
“您真的是被恐怖分子利用了吗?”
“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数的话筒和镜头怼到了她的脸上。
她无视了所有记者的疯狂追问,径直走向警察厅的大门。
门口的警卫在看到她的瞬间,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警棍。
崔敏真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七个字。
“我是崔敏真,我来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