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寺卿常府
夜晚，书房
“父亲，长公主这是为什么？”
“难道她就不怕皇上杀了她吗？”
常慕铉对此很不明白，其实太子妃的死，怎么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或者是说已经无足轻重了。
除非太子妃的事最后能够归咎到哪一个娘娘或者是皇子身上，否则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仪仗，甚至是说没有利用价值的太子妃，又会有谁愿意不计成本的去算计陷害她呢？
得不偿失。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妃身上有别人害怕暴露出来的把柄。
亦或是太子妃身上有什么秘而不宣的，却足够杀伤力的秘密。
“若是私下，或许皇上会杀了她，但是这种场面上，皇上是不可能杀了她的。”常清也搞不懂长公主为什么突然发难，那还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的，直冲帝王开火的那种。
其实在场人，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长公主已经报了必死的心。
为什么呢？
想到公主殿下的泣血追问，帝王就算有再大的杀意也得压下。
只因为怀庆是皇后仅留的血脉。
若是皇帝杀了公主，那么公主提出的疑问必将会成为一根刺深深的扎进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也要看情况。
若是天下群臣，皆都不信帝王。
谁都害怕帝王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最后还有谁会全身心的为帝王卖命。
从龙之功，诱惑无穷。
可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的下场也会让人望而却步。
荣华富贵那是活人才能享受的尊荣，死人又有谁在乎。
“那这事过后，公主的处境？”常慕铉想的还是相对单一，不过也是最直接的。
毕竟触怒龙颜，很少有善终的。
不管是谁？
就算是帝王血脉也如此。
更何况，若公主口中所说皆是实情，那她本身就岌岌可危，她还火上浇油，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或许……”
常清有种不敢肯定的推断，那就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
父子俩同时出声，看向彼此的视线里有震惊，还有余韵难消的质疑。
那就是长公主和皇帝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到这个地步了吗？
其实连皇帝都说不准，因为之前有太子，长公主会成为太子绝对夯实的助力，所以若是不想太子的势力过于强大，那么削弱成了必然。
现在呢？
太子已逝，长公主的存在好像并不能形成威胁了。
就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她最大的威胁已经去除了。
皇帝也终于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待。
就算知道她还有那么点本事，也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皇帝和公主，是君臣，也是父女。
可排在前头的是君和臣。
帝王考虑的或许更多的是为君之道，而非父女之情。
站在权力之巅的皇帝看到的是女儿顶着的公主之命，看到的是她住着的公主府，就觉得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家身份带给她的。
却忘了，公主府那是因为怀庆及笄，还借了三十万担粮食的赏赐。
也忘了，公主走到哪儿都有让人尊敬，不止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更因为她的个人魅力。
公主之所以敢行走于天下，靠的也不是公主的身份，而是自我肯定的自信和这天下任我遨游的底气。
“太子妃怎么回事？”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靠向后背，低垂着眼问道。
这殿里，除了服侍的宫人，再无其他。
德顺看了又看，环顾四周，在找不到一个能够顶在他前头的人，这才躬身上前。
思忖再三，回答：“太子妃的遗容并不像是自然生病的样子。”
具体结果还有待三司给出结论，德顺只能说自己看到的。
至于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一切都会有定论。
轮不到他来说。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服毒殉葬了。”德顺想了想还是把看到的景象补充完整。
也就是太子妃怎么死的，死无对证。
“全都陪葬了？”皇帝侧头看向德顺，陪葬那也是后头入葬才考虑的事情。
再说不可能整个东宫的人都陪葬了？
“陛下，东宫里最后陪着太子妃的也不过六人。”
德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情。
堂堂的太子妃，偌大的东宫，居然只有六个人服侍。
人去哪儿了？
谁把人撤走了？
德顺想来查证，几乎无从下手。
就好像东宫是被遗忘了，然后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渐渐衰亡。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帝皱眉，眉头中间形成一条深深的竖纹。
“陛下，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当日奴才带着长公主进了东宫，看到的确实只有六具尸体，再没有多余一个人。”要是寻常，但凡那个宫的主子出了事，早就哀声遍野，白幡飘摇。
东宫可没这些。
好像死的不是东宫太子妃，只不过是冷宫的一个已经被遗忘的，不知名的女子。
“若今日寡人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告诉朕？”皇帝阴沉的话语里已经有压抑不住的怒火，如果连他身边最信任的太监都不能跟他说实话，他还能信任谁？
“陛下息怒，奴才失职，奴才……”德顺不知道该求饶，还是该推脱，看着帝王阴狠的怒意，以及那瞳孔深处流露的悲凉，所有的话语都没了声音。
他怎么就把太子妃遗忘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关注的人里边就完全没有了太子妃呢？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把太子妃忽视了？
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
因为什么？
德顺匍匐于地，脑子里死命的在追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传皇城司”
不一会，如今的皇城司提举谭鸫入了殿中。
“给朕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折辱太子妃？”
不同于三司调查的线路，谭鸫负责的是太子妃被折辱的事情。
“臣遵旨。”谭鸫并没有问相关问题，因为会有人告诉他，想到此事攸关长公主，谭鸫这心就悬的厉害。
他可不会忘了，当初是怎么被长公主打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