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跪在不远处，梗着脖子，身板挺的板直的怀庆长公主，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青筋暴起。
肃杀的眼神看向怀庆，非但没有等来对方的回避害怕和躲闪。
怀庆甚至直视帝王，盈满泪水的眸子，眨都不带眨的。
“父皇，儿臣不敢奢求父皇更多的，只求父皇命三司会审，给皇嫂一个公道。”这帝王都已经到了忍耐极限了，怀庆公主依旧不依不饶。
这种时候，识相的早该跪地求饶，辩解自己酒后胡言乱语，求皇帝恕罪。
偏偏怀庆长公主，固执己见。
大有不得回应不罢休的架势。
“父皇，若是经过查证，皇嫂的死没有任何的嫌疑，儿臣承担一切后果，但凭父皇任意处置，儿臣绝无怨言。”
怀庆又加了一码，她在逼，逼皇帝也在逼自己。
其实，当今帝王正值壮年，还未出现昏君暴政，或者是年迈贪图长寿出现荒唐行径的时候。
她本不想这么早和皇帝对上的。
只是……
太子妃的薨逝来的有点突然，当她看到太子妃最后的惨状，不由想到那位死在清风观的蒋姑娘，想到了为了躲避追杀，藏身于破庙乞丐堆中的点滴。
有些时候，一昧的退让回避，并不会让自己的命运获得自以为的平安顺遂。
得到的或许只有更得寸进尺的压迫和勒索。
有句话说的好，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就算现在自己的力量跟皇权斗，无疑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但是，突然她不想忍了。
了不起不就是个死。
搞不好死了还能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去。
想到这儿，怀庆反而更淡定了。
“怎么？”
“父皇不敢……让人查吗？”
听听，这是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皇上，臣请命，为太子妃的死正名，也给公主一个交代。”刑部尚书尤恪是第一个没有忍住的，他不知道再沉默下去，长公主还会吐出多少大逆不道，让人肝胆俱裂的话语来。
“皇上，臣请命。”大理寺卿沈抑尘也出列了。
“皇上，臣请命。”御史大夫邱六八也板着脸出列。
皇帝看着跪在怀庆身后的三位大臣，怒极反笑，整个人骤然间卸去了之前的紧绷，什么时候，他们都跟长公主站在一条线上了？
不得不说，帝王扫向他们的视线并不清白。
被看着的几个大人神色不变，只是姿态挺拔的跪在怀庆身后，等待帝王旨意。
“皇上，太子妃也算是长公主殿下亲近之人，突然薨逝，长公主殿下悲痛难抑，情绪崩溃之下，言词多有冲撞冒犯，还望陛下看在长公主痛失亲人的份上，略施惩戒。”
“今天公主殿下觉得太子妃离去有些蹊跷，就让三司会审，想来一定会给公主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也算了了公主殿下的心愿，也能破解了殿下和陛下之间的心结。”
太傅大人的话一出，底下大部分官员纷纷出列，下跪附和。
“皇上，公主殿下也算是太子妃看着长大的，太子妃去了，公主殿下悲痛难免，皇上，天下无不是的儿女，难不成陛下还跟自己的孩子置气……”德妃顺势滑跪到了帝王跟前，语气和缓，只不过她的语气并不完全把帝王看成高高在上的天，而是自己的夫君，家里的男人。
“皇上，公主悲痛欲绝，难免情绪失控，不过再难过，也不能随意顶撞陛下，陛下，罚公主殿下……”贤妃也顺势缓和气氛，只是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公主，罚什么呢？
“看看天下的子女是怎么做到孝顺父母的，若是有那种至亲至孝的，当赏……”贤妃这惩罚，可谓是神来之笔。
场下的大臣们也算是身经百战，表情控制的相当到位。
否则都要有人睥睨贤妃，这是罚吗？
这是送上门去的功绩。
谁不知道长公主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当然，有多少钱，没人知道。
但是她有钱。
“这赏肯定得公主自己出钱，得用她的私库，不能用皇上的钱。”
贤妃终于把自己想来的惩罚补充完整了。
双眸灼灼的看向帝王，一副她难得聪明一回，皇上怎么着也该表扬表扬她的样子。
德妃都不想看她那一副蠢样。
“怀庆认罚。”怀庆也不等帝王开口，直接领了这惩罚的旨意。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向皇上请罪……”贤妃一边拽着帝王的衣袖，一边看向怀庆，假模假样的嗔怪。
帝王深色莫名的看了看自己的宠妃，再看看地上跪着的怀庆。
“儿臣错了，不该口无遮拦，口不择言，还请父皇恕罪。”怀庆就坡下驴，姿态诚恳，哪还有之前的一腔孤勇。
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犯了错，还跟当家父辈顶了嘴的女儿。
“既然长公主对太子妃的死有顾虑，尤恪、沈抑尘、邱六八，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此事调查清楚，朕倒是要看看，这皇宫里到底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皇帝终于开口了，事已至此，他不止是要给长公主一个交代，还是要给满朝文武，乃至全天下一个交代。
皇家事不止只是家事，还是国事。
“臣遵旨。”这下，三位大人，领了旨，直接就前往东宫。
德妃娘娘让人把席面上的珍馐美食重新换了一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怀庆并未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反而跟着人去了东宫。
“梅大人，太子妃已经没了，该做什么，还请大人操劳，只是几位大人负责查案，还请梅大人配合。”怀庆看到一直在太子妃寝宫外等候着的梅春霖，很是满意。
不管太子妃怎么死的，这该置办的丧葬习俗，还得办起来。
“微臣明白。”这下梅春霖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
毕竟他要做的只是正常的丧葬程序，不关太子妃死亡真相。
不一会，东宫已是白茫茫一片。
灯笼也全换成了白色的。
蜡烛也是。
所有的纱帐，全都被白色取代。
腹部一阵抽痛，怀庆这才找了个位子缓缓坐下。
她果真是孕激素波动，让她的情绪有些突兀难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