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虽然木宵桡坏了武林英雄会的规矩,但她提出的条件让人很难不心动。
正如何处闲所言,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内外功法,木宵桡都胜过常人太多,哪怕是同门师姐夏逢春,也没能试探出她的底细。
是个棘手的人物。
明慧如此想。
这样的人物若是在此处折在何处闲手下,往后他们少林也算是少掉一个劲敌。
慕容钺也正是看出了明慧心中算计,因此也懒得计较他做做样子的阻拦。
神风台旁,人群已然沸腾。
“挑战何处闲?这人疯了吧?”
“就是就是,不过只赢了一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要不说女人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呢,你瞧瞧她那副丑态,也不像是有自知之明的样子。”
讥讽声不绝于耳,哪怕是同木宵桡交好的阿朱,此刻也不免为她担心。
“自若,你说木宵桡能赢何处闲吗?”
她不是杞人忧天,只是‘昆仑剑子’的名头实在太盛,经验手段也不容小觑。
同为剑手,方才对付夏逢春的经验手段放在何处闲上明显是行不通的。
“不知道。”你老实回答。
“诶?”阿朱错愕。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歪头,笑道,
“如果每一场比赛都规规矩矩,一眼看到头,那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名头武功就能简单的评价一场比试的胜负,那这武林英雄会也就没有举办的必要了。
——
“为什么选择挑战我?”何处闲落到台上,却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算是想要挑战往届魁首证明含金量,也犯不着挑战我吧?”
“武当的莫远桥不是更软的柿子?”
看台上的莫远桥当做没听见他的话。
“真是想不通。”何处闲点点自己的脑袋,不得其解。
若是冲着赢来的,那显然挑战莫远桥赢面更大;若是冲着名头而来的,那慕容钺显然名头更盛。
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他呢?
“大概是因为何少侠你是‘昆仑剑子’?”木宵桡笑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在场的所有人中,剑术一道上,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何处闲挑眉,“但你也应该明白,我这人嘴可毒。”
“不入流的剑术非要在我面前摆弄,那就休怪我不饶人。”
“少墨迹,要打快打。”被迫加班的纪君诺现在更加不耐烦,催促道。
她也懒得宣布开始,直接手一挥带出一道劲风。
霎时,神风台两端的二人如剑般同时弹射而出,快如残影。
“好俊的身手!”
台下有人惊呼。
曾经的魁首何处闲有此等身手也就罢了,这名不经传的木宵桡又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跟上何处闲的身法。
“还不够快!”
木宵桡出手,剑鞘架住何处闲的剑鞘,眉头微微皱起,但仍旧不见慌张。
剑为锐器,出剑见血,试探阶段,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拔剑。
“有意思。”何处闲收手挽了一个剑花,扭身甩来,出其不意砸在木宵桡剑鞘上,震的她手腕一抖。
“你不像是练剑的人,但是却对剑者很熟悉,为什么?”
接连几次,木宵桡都抵住他的攻势,神情专注,仿佛能看穿他的剑路。
何处闲加快了出剑的速度,木宵桡虽然吃力,但仍旧勉强跟上了。
“你还不拔剑?”
何处闲问。
他手腕抖动,剑招轨迹也随之千变万化,轨迹无处可循。
似左,似右,似上,似下,不知从四面八方何处而来,自然也无法预测,无从抵挡。
“无形无意剑,是何处闲的无形无意剑!”
“太好了,这可是何处闲的招牌剑招,那个什么木宵桡的拿什么来接?”
台下有人惊呼,眼睛发亮。
有人在为这精彩的剑招叫好,也有人为木宵桡不自量力的行为喝倒彩。
——
“好强!”阿朱也在惊叹。
难怪就何处闲这欠打的性格,居然能稳坐‘昆仑剑子’的位置。
原来手底下真的有几把刷子。
“何处闲的剑术天赋说是当世第一人也不为过。”你对何处闲也抱有正面评价,“寻常人学一套剑法,三月能习得三分精髓已是不易。”
“七日能舞得像模像样称得上天才。”
“可何处闲学剑,只需要看一遍,便能完美复刻,分毫不差。”
你剑法基础是在昆仑偷师时打下的,而那时何处闲还未出人头地,在昆仑派形同杂役,与你有过几次交集。
“他仿佛天生就会用剑,如臂使指,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人剑合一的位置,高人一等。”
“‘无形无意剑’这个名字叫起来高端,说白了就是随心所欲。”
你同他交过手,也早就看出了‘无形无意剑’的本质。
“‘无招胜有招’,没有剑路,也没有章法,无处循轨迹,自然就难以抵挡。”
“说起来容易,但真的想要达到何处闲的程度,少说也要将百来套剑法融会贯通,才能做到他这样‘无形无意’。”
阿朱听后张大了嘴。
“这么强?”
「强个屁!」这句话你是通过传音传进阿朱的耳中。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无形无意剑说到底就是何处闲懒得装,瞎几把乱使的。」
「只不过寻常人没他那么高的天赋,使不出来罢了。」
「看着唬人而已,真遇上了,阿朱你的‘八荒九极’又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一力降十会,逮住机会一拳就能给他干趴下。」
阿朱看向你,你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在她耳边嘲讽的是你。
“‘无形无意剑’的确很强,但也不是毫无破绽。”你继续道,正常交流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听见,因此需要收敛,
“正是四面八方都有可能,带给敌人的压制很强,仿佛所有出路都被封锁,所以也用不着取巧。”
“死路,亦是生路。”
若是无路可走,那不证明到处都可能是新的前路吗?
——
木宵桡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雪榕前辈倾尽的传授让她有了能应对天底下大多数剑者的能力。
快如疾风不可寻的是‘风剑’,繁复眼花缭乱的是‘花剑’,藏于暗处一击必杀的是‘月剑’,逍遥自在潇洒浪荡的是‘醉剑’。
这些个人风格强烈的剑法,木宵桡都学不来。
所以她选择了一个笨办法,也正好是雪榕能传授她的方法。
密不透风的网交织着,像是下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降落在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雪。
这就是‘雪剑’,或许是天底下压制力最强的‘剑手’。
沉重的压力,让寻常人难以喘息——一如那日,他们面对风梧时狼狈而绝望的场景。
在那日,撕开绝境的是她;亦是穆随风死前的最后一剑。
那个呆子……还没有为自己的那一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呐……
抬手,寒光出鞘,破开‘无形无意剑’的包围,直指藏于其后的何处闲。
何处闲瞳孔一缩,立马收了剑势,抬手来挡,连连后退,退至神风台边缘,才勉强卸下这一剑的力道。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我输了。”木宵桡见何处闲此刻的模样,开心笑了,
“我其实不会剑法,唯一只会这一招罢了。”
使出这一招后她也力竭,再无可战之力。
何处闲执剑的手腕发抖,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嘴唇颤动,
“这是何人的剑?”
“是故人的剑。”木宵桡笑答。
她手中握着的剑是,她使出的这一剑也是。
“那人……想必已经死了吧?”何处闲咂咂嘴,算是品味出剑中的深意。
“看来何少侠真的很不会说话……”
“可惜……”何处闲打断了木宵桡的话,自顾自道,“他一定是个优秀的剑手。”
“光是这一剑,我想他在剑道上走的路绝不比我近。”
何处闲看向木宵桡,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眼中是惋惜。
他明白为何木宵桡要挑战他了。
其实并不是她想要挑战何处闲,不是木宵桡需要挑战何处闲。
而是木宵桡想要让世人看见一个人,想要让世人看见那一剑。
为此,她等候了两年,也准备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