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在后院坐了一夜,早上醒来时,陆雨时刚从外面购物回来。
林薇看他买了很多烧烤架这些东西,才想起来他说过的今天约了老钱和罗政及家人过来烧烤。
她很快就洗漱完,过去帮他搭手。
人到中年,再浓烈的感情也只是像厉鬼一样,只能在夜里独活,无法见光。
到了白天,大家都还要装正常人。
两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烧烤架在后院支起来,林薇又去处理他买的肉,不同的肉有不同的腌制方法,还要洗水果,榨果汁,做孩子们爱吃的汉堡和炸鸡翅。
忙活到中午,钱导和罗政陆续带着家人过来了。
钱导和妻子长期分居,只带了一个女儿玥玥,亭亭玉立,已经国外上大学了,学的是计算工程相关的专业。
罗政家倒是热闹,安娜生下小桃子之后的第二年又怀孕,次年再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年糕,现在也已经一岁多,长得和安娜很像。
天气很好,陆雨时和老钱,罗政三人负责烤肉,林薇带着玥玥和安娜母子三人在亭子里喝茶。
林薇很早就知道钱导有个一直在国外念书的女儿,却是第一次见玥玥,小姑娘很有个性,看安娜太忙,还主动帮着带小桃子玩儿。
老钱这时冲着玥玥招了招手。
玥玥将小桃子带到林薇面前:“林阿姨,你帮忙看一下小桃子。”
林薇看见小桃子脖子上挂了个吉祥如意的金锁,年糕脖子上也挂了一个,不过是平安锁,还以为是姐弟同款。
“小金锁蛮好看的。”
安娜听见这话,说:“都是陆先生送的。”
林薇微愣,看着年糕金锁上的平安,没敢往深了想,期间,小年糕跑到院子里去摘花,安娜值得跟着,小桃子跑着跑着扎着的头发散了,想找安娜,却发现妈妈的注意力都在年纪更小的小年糕身上。
林薇主动走过去:“小桃子,姨姨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好不好?”
小桃子还巴巴地看着安娜,叫了她一声,也不知道是声音太小,还是安娜他们走得太远,没听到,一点回应也没有。
林薇看得心又化了,蹲在她身边,语气更加柔和:“小桃子,妈妈和弟弟很快就回来了。姨姨帮你扎头发,好不好?”
小桃子这才点了一下头。
小女孩的头发乌黑油亮,额头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夹着汗珠,像是茂密的丛林里新长出来的带着露珠的嫩芽。
陆雨时无意间看见这难得的温馨一幕,心绪实在是复杂。
“老陆,我跟你说的事,你在听吗?”
老钱叫了他一声。
陆雨时回过神来,喝了一口啤酒:“听见了,玥玥去华希实习的事情嘛,我周一跟罗鹏说一声,他会安排。”
罗政悠闲地躺在躺椅上,难得不用带娃,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老陆,你天天过的什么神仙日子。有钱有闲有娇妻。”
老钱:“你有儿有女,有脸讲这话?”
罗政摇摇头:“那你们是不知道带孩子有多痛苦。我一个人工资根本养不活他们娘仨,我还得接私活,天天熬得跟个老苦瓜似的。”
老钱:“那好办,你把你女儿,或者你儿子送一个给老陆,你放心,老陆养得肯定比你好。你快别耽误人家孩子了。”
罗政睁开眼来,问陆雨时:“喂,你要吗,我送你一个?”
陆雨时给了他一脚:“行啊,你把小桃子给我,我给她准备嫁妆,我养她一辈子。”
罗政很不正经地够着脖子问花丛里的安娜:“安娜,我们把小桃子给老陆养吧,他说了,他养她一辈子。咱闺女这是吃上金饭碗了。”
安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林薇。
林薇正专心给小桃子扎头发,她动作很轻,很怕会扯到头发,弄疼小姑娘,扎完一个小揪揪,扎另一边时,还要反复调整高度,确保两个啾啾没有一高一低,扎得板板正正,十分规整。
满意得不得了。
扎完头发,安娜牵着年糕的手回来了,年糕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瘩找到一朵开得早的粉色蔷薇花,递给小桃子,嘴里含糊说着。
“发发……发发……”
安娜解释说:“年糕送给姐姐的花花,找了半天呢,一摘到就拿过来了。”
小桃子接过那朵粉色的蔷薇花,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明亮地笑起来。
她将那朵花递给林薇,示意林薇给她扎在头上。
林薇接过来,扯开一边发绳,将那朵粉色的蔷薇花固定好。
之后姐弟俩又手牵着手,愉快地去玩儿了。
林薇看着小桃子头发上迎风招展的粉色蔷薇花,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张燃送给自己的那两支鸢尾花的发簪。
只戴过一次,后来头发就剪短了。
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再戴了,只能躺在盒子里慢慢等着被人遗忘。
就如同她和张燃这段短暂又炽烈的感情一样。
人终究是活在当下的,再炙烈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
陆雨时拿了一盘烤好的肉递给林薇:“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你进去躺会儿,我在这儿陪他们就好了。”
林薇吃了一口肉,又想起什么来,问他:“陈唐和陈阿妹的事,你怎么处理?”
“我交给九叔去办了,他是老江湖,你就放心吧。”
两人静静地坐了会儿。
孩子们的笑声和午后的清风格外治愈。
阳光慢慢地斜过来,陆雨时轻轻拍拍林薇的肩膀:“去那边坐吧,太阳大。”
林薇又想起张燃来,心上好似坠了千斤重,鼻子一酸,轻轻地嗯了一声,起身坐到另一边去。
陆雨时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却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以为她是因为成长经历,加上后来失去孩子,不喜欢也不适应这种合家欢的氛围。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邀请他们过来了,还是约在餐厅比较好。”
林薇疲惫地低下了头:“我没有不喜欢,你不需要这么在意我的想法。”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陆雨时也没再说话了,只不轻不重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身为既得利益者,是没有立场讨厌赠予者的。我也很讨厌自己的身世,可我因为自己的身世才有现在的社会地位,也才能有把你抢回来的资本。”
“原本你也有机会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
“现在却要搭上一辈子,陪我过家家。过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实在是难为你了。”
林薇别过头去,仰起头,尽量不让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