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议室里，今日的气氛也是格外不同。
行政那边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在换东西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华希的各大群里。
与会高管人人皆不是瞎子，从陆雨时进门，都看出他今天心情很差，每个人都揣着十二万分小心。
平时陆雨时虽也不大爱笑，但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也都还称得上温和儒雅。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也就是最近这几个月，就传出来了他情绪不稳定，喜欢砸东西。
之所以是传闻，是因为没人真正亲眼见过，只知道他办公室里的那些办公用具都不知道换过多少次了。
陆雨时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如果屏幕突然亮起，他会秒速拿起，确认上面的信息。
不到半个小时的会议时间，他看手机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陆雨时记得很清楚，他是九点左右收到的两人的照片，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收到信息，这也就是说，两人一直在海德公园。
林薇现在还靠在张燃的肩头在熟睡。
睡了将近四十分钟了。
会议结束后，他回了办公室，这时办公室里的一切应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连他的笔都放在无比精准的正确位置。
一回办公室，他就讲外套脱了，随手丢在沙发上，倒了杯威士忌，喝了一大口，完全压不住越烧越旺的火，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罗鹏见他大上午就在喝酒，喝的还是威士忌，只敢站在门口：“张董，顾颖在外面，想见见您，见吗？”
“让她进来吧。”
罗鹏朝着在门口等待的顾颖使了个眼色，在她进去时还特意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心说话。”
顾颖哦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走进去。
“张董。”
办公室里很久没有这么年轻爽朗又欢快的声音了，罗鹏听着还有些不适应。
陆雨时扭头看了一眼来人，顾颖还是学生的样子，也确实还在读书。
陆雨时离开海州，要回华盛顿时，询问过顾颖对未来的想法，她当时说想念书，不过不想学文科了，想学和人工智能相关的。陆雨时后来帮她请了老师，重新开始补课，可惜基础太差，第一年没有考上，又复习了一年，终于是考上了国内人工智能专业很好的大学硕士。
这期间，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陆雨时资助。
每年寒暑假，她如果有假期，都会来华盛顿看望陆雨时。
顾颖穿着一身白裙走进来时，有一瞬间，陆雨时还有些恍惚。
从前也不怎么觉得她像林薇，倒是这一年多来，她重新进入大学后，无论是气质还是穿衣风格，都越发地像起学生时代的林薇。
“张董？”
陆雨时回过神来：“放暑假了？”
顾颖点点头：“和同学过来这边旅游，我想顺便来看看你和鹏哥。没有打扰你们工作吧？”
她这话讲得十分大方爽朗。
罗鹏这些年也稳重了些，却也听得出顾颖的话外之意，心里翻了个白眼。
关他什么事，明明就是来看陆雨时这个大金主的。
陆雨时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果然，还和从前一样，她只要一开口，马上就不像了。
手机屏幕这时亮起，他心口骤然一紧，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拿起手机来，点来最新的几张照片。
两人睡醒了，也不知道是谁先醒来的。
这会儿两人正蹲在草丛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雨时一连翻了好几张照片，因为拍不到正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角度，看不清二人蹲在地上看什么，更看不清二人此刻的神情。
陆雨时皱了皱眉，喉间一阵发紧，心里的那团无名火伴着好奇越烧越烈，正好这时，旁边递过来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他很顺手地接过来，一口喝下。
罗鹏皱皱眉，也没说什么，陆雨时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尤其是替他做主，换做旁人估计是要被骂了，可顾颖就不会被骂。
这几年罗鹏也看出来了，陆雨时待顾颖比旁人不同。
倒还不是冲那张脸，到底她是林薇当年选出来的人。
顾颖给陆雨时递完酒杯，乖顺地站在一旁：“张董，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您，打个招呼。”
陆雨时叫住她：“等等。”
顾颖停下。
“钱够花吗？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有别的需要，都可以跟罗鹏说。”
顾颖摇摇头：“钱够用了，我花不了那么多。我爸妈也很好，托您的福，我妈做完手术好多了。我大哥的工作也是鹏哥给安排的。家里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真的很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念书，以后来华希为您工作，为您分忧。”
陆雨时淡道：“不用谢我。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工作，更不需要你为我分忧。你好好读书，如果以后想读博士，博士后，我都可以继续资助。”
顾颖：“我，我知道的，我都是托了林小姐的福。”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罗鹏赶忙上前去：“顾颖，张董一会儿还有会议。”
“那张董，我先走了。”
罗鹏领着顾颖赶忙出去，进了电梯才松了口气，抱起双臂：“我不是跟你打过招呼了，不要在张董面前提林小姐，你耳朵长着干什么的。”
顾颖努努嘴，又好奇地问：“鹏哥，林小姐还没找到吗？都这么久了，她会不会……”
罗鹏不耐烦地看她一眼：“闭嘴！”
……
“这是什么？”
“含羞草。”
“含羞草？”
“嗯，有毒的，而且会吃人。”
两人蹲在路边的草丛，像俩个好奇的大孩子。
张燃扭头看林薇一眼，手指着墙角的那一簇簇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绿色小草，还有那新开出的粉紫色的小花。
花蕊呈发射状，和绿叶相映成趣。
“吃人？”
林薇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嗯呢，你把手指伸过去摸一摸。要轻一点，否则，会咬人的。”
张燃本来不信，可听她说的煞有介事，莫名有些心虚，伸出去一根食指，轻轻摸了摸那整齐排列的细长叶片。
那叶片一片接着一片，像蝴蝶翅膀一样慢慢收起。
张燃虽然知道含羞草的存在，也知道含羞草会收拢叶片，但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脸上露出惊奇的样子，又有些不相信地摸了摸其他叶子，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趣闻。
“好神奇。居然是真的。”
林薇看他笑得像个孩子：“你没见过含羞草吗？”
“见过，没……摸过，好神奇，居然像个baby一样。”
林薇：“还有更神奇的呢。”
她拿手稍用力地一拍，被她拍打的那一片附近的叶片竟然全都有默契地合拢了，以至于整株叶片都“自闭”
张燃好奇地睁大眼睛：“脾气还挺大。”
林薇：“好玩儿吧？”
张燃：“好玩。我可以玩一下午。”
蹲久了腿不舒服，两人后来干脆坐在地上，真的玩了好一会儿。
……
“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
陆雨时终于是忍不住，将手机上的照片拿给罗鹏看了一眼。
他问的没头没尾，照片也只拍到两个背影，根本看不见脸，罗鹏光是听他语气就揣摩了好久，可当看到照片时，还是呼吸一窒。
这不是林薇和张燃吗？
“额……看蚂蚁？？？”
陆雨时问他：“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对啊，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可地上除了蚂蚁，还有个屁啊。
难不成有黄金。
可张燃也不缺黄金啊。
罗鹏只觉得旁边人的目光越来越冷冽，后脊背都跟着一凉。
过了会儿，见他也答不上来，陆雨时不耐烦道：“你去忙吧。”
罗鹏如释重负，赶忙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门又被推出来一条缝，罗鹏：“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陆雨时侧过头去，目光好奇。
罗鹏举起手机：“张燃朋友圈发视频了。”
陆雨时嗯了一声，等门关上后，拿起手机点开张燃朋友圈。
刚刚发的朋友圈，配文是：「含羞草，好神奇。」
视频是他拿手指触摸含羞草的叶子头端，叶片一片一片有秩序地收缩起来的高清视频。
陆雨时反复看了好几遍那个视频，依旧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无语地嘀咕了一句。
“看个叶子，看这么久。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