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时空裂缝之中,是被遗忘之地。
五光十色的空间扭曲,铺展开抽象的油画,似乎就是人误食蘑菇中毒产生幻象。
而其中的一块坚冰就在其中缓慢地飘荡着,在无数尘埃碎石之中显得有些不起眼,又格外醒目。
虽被冰封着,但意识却是清清楚楚。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时间,本来还有一个人陪着,可最终孤独成为了最大的惩罚。
冰中之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般感受。
一身的魔血,只是让他的寿命不断拉长。
而周围一切景致,十年、百年都未曾改变。
枯燥,寂寞,冷清。
顾锵天本以为,当初楚宜当初的表现,多多少少还是对他有些感情的。
但直到她出来的那一刻,丝毫没有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的,他便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可即便知道她最后是欺骗的举动,不知怎的,顾锵天没有半点的怨恨。
有的只是看到她温和一面的满足。
所以顾锵天在当初看到身边之人离开之后,他情愿三人就此将他杀死。
但终究这个选择还是太便宜他了。
冰层上的雾气遮掩了空间裂缝中的光景,朦朦胧胧,顾锵天只能看到自己的虚影。
透过眼中的血红中,似乎能看见自己曾经的狰狞的血魔形态。
魔族几近覆灭,从小在嗜血的杀戮中长大,父君忙于统领魔族,很少关注他。
回首望去,顾锵天竟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他心中如今只有一个诉求,便是想再看看她一眼。
若是耗尽所有,不知能不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
于是乎,没有半点犹豫,他身上的骨架逐渐由暗变亮,透过肌肤显露出橙红色。
一股热源在冰块中慢慢升温。
燃烧魔骨带来的灼烧感,丝毫不逊色于地底炼狱中的痛苦。
但是顾锵天并不在意,而是默默忍受着这份痛苦。
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冰块,似乎是想从上边探查到一丝丝融化的痕迹。
可神力本就已经超脱了常理,还被陆无讳倾注不少来冰封,又岂是这么简单能够击破。
所以直至最后,哪怕魔骨融化,失去依仗,刺骨的冷意布满了整个身体。
哪怕是连他的生命本源都献出燃烧着,但面前的冰块却始终未曾波动。
顾锵天心中本有着的希望,终于是慢慢坠落。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必要再这么苟活下去了,与其一直被困在这里,还不如寻求祖最终的解脱。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般孤寂,以及时时刻刻回想着那人冷漠的面目。
将自己的生命本源也一起投入燃烧之中。
面前的坚冰已经不复存在,唯有眼中蹿升的火苗。
但或许命运就是这般戏弄于人。
在生命流逝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周围坚冰忽然间破裂开来。
一身的魔气散去,只留下空间裂缝中微愣的人。
感受着自己已经不到一月的寿命。
顾锵天静默片刻,还是朝一个方向飞去。
……
而他却不知,神域之上,两个人影正靠在一起。
陆无讳问怀中之人,“为什么放过他。”
“哎……虽然小宜没说,但我知道她心中还是有着曾经的阴影,所以没能真正接受别人。”
“要是为了这么一个人,今后都不快乐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早在楚宜昏迷还未苏醒的那段时间里,常常皱着眉呓语些什么。
洛点点便知道其实她还是很介意之前的事情。
虽然洛点点总是跟楚宜说那不是她的错误,根本没必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陷入泥沼。
可这种事情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所以导致现在楚宜都不曾真正走出来。
明明她已经注意到其他人的示好,而且自己也有了些好感,却根本不敢回应。
“你想让她自己来处置他?”
“嗯……差不多是这意思吧,因这人而起的事情,或许也得需这人才能终结。”
洛点点真的很看不起这魔头,但要是让他这么死了,还是太便宜他。
哼,在他临死前,怎么着也得发挥点作用,把楚宜的心理遗留问题给解决了才是。
而且,让他亲眼看着楚宜的幸福,才是最大的惩罚。
……
剑宗。
如今陆无讳已经不在,新掌门的人选自然就要提上日程了。
李长风虽然能够管理些宗门事务,但他本身天赋虽好但不热衷修炼,而且并不想登上那个位置。
一代代这么筛选下来,继承古剑老祖衣钵的楚宜,自然也是进入了剑宗高层的视线。
于是她便成为了宗门重点培养对象。
而那些圣墟和仙盟本欲留给洛点点和陆无讳的奖赏,只能是分给了星澜,巫族还有剑宗。
剑宗的那份,给予的最佳人选自然是楚宜了,当然洛点点其他亲友也得到了些好处。
所以再加上剑宗自己倾注的资源,楚宜凭借天赋一时间成长迅速,已然成为了下一代掌门的候选人。
此刻,霜绝峰的主峰之上。
半依着冰泉旁边的石块,楚宜咬着绷带,随意给自己身上和手腕处缠着。
每日练剑,猎杀妖兽,秘境历练……这些成为了她生活的主旋律。
伤痛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罢了。
这些训练留在身上的暗伤,虽然已经用灵气疗养,但还没好些,旧伤就被新伤重新覆盖。
于是楚宜干脆利用这些伤痛,并没有选择用丹药恢复,而是用外用的药物来辅助炼体。
药力融入破碎身躯,长出新的血肉,会比过往更加凝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楚长老,宗门给您请的医师来了。”
楚宜闻言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应下,“你让她过来吧。”
小师妹不由打量了一眼身旁衣着朴素的人,长袍底还挂着些尘土,正背着手四处张望。
虽然他挎着个箱子是医师的模样没错,但她还是有些迟疑。
这人真的是药谷最好的医师吗?怎么看起来跟个凡人似的。
但小师妹最终还是相信宗门的安排。
“好,师姐,那我就先告退了。”
随后转身很客气地对药师说,“医师,请。”
身旁的人点点头,没有防备地抬步走去。
但是当他看到霜凝的冰泉旁,一抹洁白上边带着青紫,便不由瞪大眼睛,立马转过身去。
“你怎么没穿衣服?!!”
熟悉的声音入耳。。
楚宜也是一愣,便知道来人是谁。
“是你?”
没想到这人沉寂了将近一月,现在倒是再找上门来了。
而且没想到这途径倒还算合理?
……
自从上次师尊师娘大婚上的一面之缘,楚宜本以为两人不会有过多交集。
可谁知道苏南星却是主动缠上了她。
不仅是前来同她搭话,说些有的没的,而且最后非说和她顺路干脆一起回去。
可直到他跟到了剑宗,楚宜忍不住问,“你也是剑宗的人?”
“哦,我就是看看你在哪,以后好来找你。”
“……”
楚宜还是第一次见这毫不遮掩的人,无言以对,便果断飞身离去。
“喂!”
苏南星修为平平,自然是赶不上楚宜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他抛下。
不过他却也没在意。
而是今后抽空时不时前来剑宗,跟守门弟子请求通报着想要见她。
但是楚宜忙着练剑和提升修为,况且她身为长老,也要时不时承担些宗门为了历练她而颁布的职责和任务。
所以这一来一往,一天中她很少有时间回到峰上。
所以直到楚宜回到霜绝后,当收到有人求见的消息,彼时已耽搁了不少时辰。
听着传话之人的形容,楚宜也知道来人是谁,本想着他会知难而退。
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想着那礼堂上傻愣得还算顺眼的面目。
终究还是便动了身。
本以为不会有人傻到登上将近十个时辰。
可直到她在剑宗大阵之外的山脚下,看到了盘坐在地上抱着箱子的人,正摇摇晃晃地点着头昏昏欲睡。
夕阳的余晖打在那粗布麻衣上。
还算得上好看的侧脸,另一半埋在阴影中,就这么坐着,显得乖顺无比。
周围唯有树影沙沙,格外宁静。
不可否认的,那天黄昏下,楚宜的心稍稍动了动。
揪着人回到了霜绝。
但憋了半天,苏南星却只是略显局促地问她喜欢吃什么。
“……鱼。”
虽然楚宜很无语,但还是回答了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结果他明白地点点头,在思索着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楚宜提醒他自己要准备练剑,没空招待他。
苏南星也点点头,“那我就在一旁待着好了,你不用管我。”
岂料这一句话,让楚宜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直到夜幕降临,将人送出了剑宗。
然后第二天……
这人就领来了一条灵药喂养的大灵鱼,接着问她喜欢喝什么。
一连好些时日,两人都这么诡异地相处下来。
他总是讨好着送她些东西,直到两人见面的最后一次。
事务繁忙,加之还要抽空应付他,楚宜实在是忍不住问,“苏公子,你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苏南星有些沉默,却还是郑重其事地同她说,“楚姑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这是在追求你。”
其实苏南星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不经意的一眼,之后的目光就忍不住放在她身上。
或许,是她身上透露出的独立,孤傲,还有隐隐眼中透露出不服输的拼劲,在不断吸引着他。
直至后来的不断相处,他默默在一旁盯着她不断练剑,指导上门请教的弟子,有条不紊地处理事务……
完美无瑕的侧脸,还有与生俱来的清冷,以及对待一切的责任感。
这样一个人,怎么不会让人动心?
常年处在与世隔绝的药谷,苏南星没想到出来一趟,就碰上了堪比谪仙的人。
他确信自己是动心了。
谁知楚宜闻言,眼中先是一愣,但随即闪过些什么,还是重新变得冷淡,
“抱歉,我们不合适,而且你这般时常过来,会影响我处理事务和修炼。”
她为了不让这人久等,已经是尽量快速处理事务,甚至还将一些不重要的事推辞。
可这是真话,却不是心里话。
在不知不觉中,楚宜似乎也在被面前的人牵动着情绪。
默默的陪伴,还是这般笨拙的讨好,模样也是乖顺得紧,师娘推荐的人的确符合她的期望。
但楚宜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般感情。
苏南星闻言,眼眸中期待的神色慢慢黯淡下来。
的确,他对她没有任何的帮助。
甚至这般频繁地找她,算得上是不知羞耻地打扰。
“……对不起,我明白了。”
最后一次将人送出剑宗大门,楚宜看着他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去。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苏南星看着对方毫不留恋的背影,冷淡又礼貌,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越看就觉得越来越喜欢?
可自己终究就是个医师罢了,也没啥实力,估计她也看不上他吧……
失恋之后,苏南星只能回家种田安分守己,克制着自己不去打扰人家。
可直到药谷下边的人前来请示他,剑宗想请一位精通炼体疗伤的医师过去。
每天药谷这种类似的请求层出不穷,但不是用钱就能请到药谷强大的医师。
也只有强大的势力才能够获得几分薄面。
修仙界的体修最推崇的便是药谷的医师,能够根据身体状况和功法配置出炼体的药浴,使得修炼事半功倍。
所以药谷底下也就簇拥不少炼体世家和宗门势力。
更别提丹药和药理不分家,药谷传承多年的丹方制成的丹药效果也是一绝。
所以药谷虽然避世,在修仙界也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剑宗也只能用“请”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苏南星本想随便点个人过去就好,可坐下后,看见令牌中传来的画像和需求。
赶紧将人叫了回来。
“咳,算了,还是我去吧。”
底下之人:?
什么疑难杂症还需要谷主出手?!!
一时间心痒痒的,忍不住想要跟着前去学习学习。
“这段时间我不在,按时给我后院的灵药浇水,可别忘了。”
好吧,看来学习的希望是破灭了。
“是……”
……
于是乎,如今两人再度相见。
楚宜想着他刚才震惊的话语,又看着自己身上缠满的绷带,沉默着。
哪怕不着衣裳,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还是依着他披上了长袍。
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人,“好了。”
这般说着,苏南星这才捂着眼睛转过身来,微微撑开一条缝。
果真见她真穿了衣服,这才放心撤开手。
楚宜:……
“那个……我没有特地来找你,我是被你们宗门给请过来的。”
面前的人背着手,挺起胸膛四十五度望天,为自己“澄清”着。
“嗯,我知道。”
楚宜没多说什么,走到他旁边看了他一眼,“现在可以开始了?”
药浴淬体,得根据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抉择。
“那我来看看你身上的伤……”
毕竟已经事先知道了她的情况,身上带着暗伤,得综合考虑药量。
苏南星刚说完,见她又要脱去衣服,赶紧瞪大眼睛,手一把攥住她的肩。
“等等等等,不……不用脱!”
他说得很大声,生怕下一秒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给……给我手就行。”
楚宜看着面前脸红得不像样的人,还暗暗攥紧自己药箱的肩带。
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地……想逗逗他。
但终究还是保持了面上的镇定,没有随心而动,平静地伸出手。
苏南星灵气汇聚在指尖,才搭在了上面。
转了一圈,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发现她新旧暗伤不少,很多明显的伤都没好就训练,也朝着暗伤发展。
若是长此以往高强度训练下去,一直治不好,怕是施展剑法体术什么的都会产生影响。
苏南星忍不住抬头看向她,不赞同地说,“你也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了。”
“训练也要讲究松弛有度,一味地追求进度,不过是事倍功半。”
顽固的暗伤不是灵气简单地能去除的,要根据情况配合不同药性的药材才行。
听着对方关切的指责,楚宜沉默着,随后才问,“需要多久能够恢复?”
“三……个周吧。”
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给改了过来。
其实苏南星本想说三个月来着,但她很聪明,这点小伎俩怕是瞒不了她。
可三天时间又太少,所以苏南星便豁出去赌一把了。
“好。”
见她很快答应,似乎没有察觉,苏南星这才松了口气。
但殊不知,他的这些小动作都被楚宜看在眼底。
……
剩下的时间里,训练的时间变少,淬体和休息的时间变多。
身边的医师会每天给她检查身体,搭配药浴,甚至还有颇为好吃的药膳。
为了方便,自然也是让他在霜绝峰住下。
楚宜身体也渐渐凝练不少,内部隐隐作痛之处也缓解许多。
一般来说,普通修士的身体靠着进阶虽然也会成长,但还是不比真正的体修。
就比如楚宜身为化神,身体强度就相当于体修刚入的金丹。
可这么几天下来,就已经快突破至元婴。
这样的速度,对于体修来可以说是非常之迅速。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
楚宜便将目光放在药浴中,那几味她都叫不出名字的药材上。
更别提许多珍稀的灵草,能在天地中找到的少之又少。
可她不是真正的体修,无法将这些药力全部吸收,不会浪费吗?
这时,屋外传来声响。
“今天的药浴还疼得紧吗?”
“还好。”
“喔,那行,别泡太久,药膳的点心我放在外边了。”
“谢谢。”
“谢什么,都是你们宗门给的钱,那我就先去休息……”
“等等。”
屋外的苏南星立马停下了脚步跑到门口。
楚宜还是忍不住发问,“宗门给的资源,真的能够支撑起我这么奢侈泡上三周么?”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宗门虽然给她的资源不少,但是用来治疗伤痛这部分,绝对不会超出这么多。
苏南星一噎,该怎么说呢,这些其实都是他自己种的灵草。
而剑宗给的治疗钱,对于她身上的伤的确绰绰有余,却远远抵不过这些灵草的实际价值。
但他就是下意识给她最好的。
曾经那些宝贝无比的药材,不知怎么就舍得掏出来给她泡着了。
哪怕大部分都倒掉流失,他竟觉得这些能被她多吸收一点也算值得。
“你没必要为我做那么多的。”楚宜还是忍不住说。
可苏南星闻言,却很不喜这句话,像是被划清界限一般。
莫名地被惹生气了,气冲冲地说,
“我就是想对你好,这是我的事,你要么受着……要么就丢掉。”
说到最后,又弱下去几分。
只能咬咬牙,转身便快步离去。
而屋内的楚宜怔怔地坐在药桶之中,透过门上的光影变化,能察觉到他已经离去。
她真的值得被这么对待吗?
……
次日,苏南星早早起床烹煮汤药。
天还未亮,他又有些后悔昨天说了赌气的话。
毕竟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增进一些。
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那人就像幡然清醒一般,将他推离疏远。
苏南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有些气馁。
但时至今日,他已经足够确信自己的心意,是绝对不会被她这三言两语劝退的。
蹲下用灵力控制着火候,确保药效的精准。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眸光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高大魁梧的身形着一袭黑袍,泛红的眼眸,明显不是善茬。
于是苏南星眼神微眯,随后起身,却也没忘了投入灵气煮药。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面前的人忽然来了一句。
苏南星虽不常出世,但对于修仙界生死存亡的大事还是知晓的。
而且他当初派药谷的人也没少出去支援前线,所以自然知道一些事情。
更别提后来他还主动去了解些喜欢之人的事情。
“魔尊?”苏南星微微皱眉。
顾锵天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索性也直接摊牌,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你靠近的女人,同我关系不一般。”
说完之后,顾锵天的面目有些狰狞。
毕竟对面的人所做之事,都是他想要和楚宜重新开始的场景,所以怎能不让他嫉妒?
可苏南星却也没认输,
“关系不一般?我倒觉得她和我的关系,比跟你还近。”
这个时候,身体已经见好,准备晨起练剑的楚宜脚步一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而看着其中的一道,她瞳孔微缩,随即神情有些凝重。
“呵。”
听到苏南星的话语,顾锵天成功被激怒了,敢肖想他的人便罢了,还如此口出狂言。
所以他此刻也口无遮拦起来,
“和你关系近?”
“你可知她真正成为过我的女人,而你,怕是连碰一下她都不行吧?”
“我用过的女人,你也要染指吗?”
轻蔑的话语,不加掩饰自己曾经占有征服过的桀骜。
楚宜如遭重重的一道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的拳紧紧握住。
面对这般言语,她忽地间就这么想明白了。
正如师娘所言,为什么她要被这种人渣困扰许久。
那种行为对他来说是可以炫耀示威的东西,而她甚至只能被“用过”来形容的物品。
加害者在这里毫不遮掩,受害者为什么又要如履薄冰?
只有她越是坦坦荡荡,对方才不会借此有恃无恐。
正当楚宜想要果敢踏出之时,却听见一道平淡不屑的声音传出。
“所以呢?”
“你觉得这很了不起,是吗?”
“她喜欢你吗?有正眼瞧过你吗?”
“你知道她的温柔,又懂得她不经意流露的真实情感吗?”
虽然最后一句是胡诌的,但苏南星就是觉得楚宜对他很温柔,很有耐心。
所以才有底气地说出最后一句——
“现在在她身边的,是我。”
哪怕这是借用身份之便,虚假的罢了。
只是一番质问下来,顾锵天却是当真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因为他知道楚宜的脾气,若是她不愿意的事情,便是连死都不会妥协。
所以留此人在身边,是她同意的事。
“哪怕她跟过我,你也丝毫不在意?”
如此,便唯有从最致命的方面入手,似乎才能维持面上些许的尊严。
可这对于男人来说足够有攻击力的说辞,对于苏南星来说却是笑话一般。
“总拿此说事,是不是没别的可说了?”
“我有时候甚至都觉得你不是修仙中人,一套躯壳罢了,我又需要在意些什么?”
“你该问问她厌不厌恶你这畜生,若是她介意往事,我有的是天地灵宝可以重新为她捏造新的躯体。”
皮囊只是初见的肤浅,唯有心灵才是真正触动双方的东西。
甚至对于医者而言,除了内心,外在的一切皆是尘埃,只是承担生命的载体罢了。
没有什么是比生命和灵魂更重要的。
多亏了面前的人,苏南星总算知道楚宜的逃避,以及身上偶尔浮现出的哀伤是为何。
除了心疼,还有无尽的怒意。
“既如此……只要没有你这个人,不就好了吗?”
顾锵天怒极反笑,对方一字一句都在他的雷池蹦跶。
若是两人之间存在任何阻碍,那就扫清好了,凭借最原始的方法——掠夺。
哪怕他现在没了魔骨,对付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便凶厉地伸出手夺去。
只是淡蓝的流光一闪,是古剑传承中最强大的一击。
硬生生将那散发魔气的手给砍断,咕噜落地。
而楚宜一闪,身影落在苏南星的旁边,一把将他往身后拉。
流霜抬起,直指面前之人的咽喉处。
“想杀他,先问过我。”
两人见面之后,听到的却是她不加掩饰的维护另一个人。
顾锵天看着躲在她身后的人,便是连手上的剧痛都不想去管。
面色一僵,“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宜淡淡瞥了他一眼,“从你说出口的第一句开始。”
闻言,顾锵天的世界有些崩塌,但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忍不住说,“对不起,过往是我做错了,但我也想和你重新开始,这些不足我可以改。”
“他不用改。”
楚宜淡淡开口。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苏南星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之人坚韧的侧脸。
因为这不仅是变相承认了他和她的不一般,也是对顾锵天的明确拒绝。
与其选择改变一个废墟,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很好的人。
楚宜不想再否认自己的情感,其实苏南星真就是她的理想型。
实力什么的她有就好,有这么一人能在背后默默支持她足矣,就这么平平淡淡,乖乖巧巧的也不错。
楚宜的初心从未改变,她后来的努力都是为了报仇活出自我。
在复仇路上爱上自己的仇人,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曾经我想杀你,但却没有实力,可现在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
直到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能够实现了。
一剑封喉。
直到顾锵天身影掉落地面之时,他才真正死心。
知道自己想要重新开始的念头是有多么可笑,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面前的女人。
最后,看着两人握住的手。
一代魔尊的结局,竟是不瞑目地慢慢散去生机。
楚宜站在原地,终于有种心灵上解脱的感觉。
忍不住看向天空中,喃喃说了句谢谢。
“那个……所以我以后可以常来剑宗了吗?”
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楚宜转身,见他直勾勾盯着她的希冀模样。
蓦地,她嘴角微微勾起。
象征新生的朝阳冉冉升起,可面前之人的笑容却比朝阳还要灿烂。
“先把这次的疗程走完,再考虑续费吧。”
苏南星一愣。
见人拾起剑转身就走,他赶紧追上边喊着,
“喂,我可以免费的……”
两人的背影在光影下逐渐模糊。
灼灼年华,漫漫长路。
未来还很长很长,或许此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