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伦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坐吧,今日咱们不论官民,只以读书人的身份相谈即可。”
说罢他亲自执壶,为三人斟茶。
三人面面相觑,但也还是坐了下来。
陈允修率先开口:“不知大宗伯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虽然礼貌但很是警惕,猜想林伦是不是想收买他们几个。
林伦只是微微一笑:“今日请诸位来此是因着惜才之心,本官不愿见你们这些朝廷将来的栋梁之材自毁前途。”
周世昌闻言便皱眉道:“原来如此,只是大宗伯不必为我等忧心,我等所求无非公道二字。”
“今科会试明显不公,朝廷若不能公开阅卷何以服众?”
今年北方取中一百二十人,南方仅七十八人。
你说里头没有鬼,岂不是笑死人了?
林伦不急不缓地喝了盏茶,笑容依旧温和尽显礼部风范。
“你们可知道这个翰林楼的来历?”
他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缓缓说起了前朝旧事。
“新太祖武宣十三年,那年这里还是一间小茶馆,那年会试后有一群北方学子在此聚集。”
“抱怨朝廷取士不公,说南方学子靠关系得中。”
三人闻言都没什么表情,觉得北方学子技不如人还不服气。
林伦继续道:“新太祖雷霆震怒彻查后发现确有舞弊,当即处死了主考官,亲自重试。”
“这些学子后来进了许多翰林公,这间茶馆就此更名为翰林楼,从此扶摇直上九万里,成了孝廉们最爱住的酒楼。”
“这就是新初有名的南北榜案,这就是翰林楼的由来。”
三人依旧觉得没有问题,公开重试他们也是服气的。
“可新太祖处死了主考官之后,发现南北文风确有不同、难分高下,今日之势与当年何其相似。
“但你们可知,为何今科要调整取士比例?”
三人摇摇头,知道他们还会闹吗?
林伦才压低声音道:“新政推行引起南方士绅不满,吏部为了新政推行罢了许多吃干饭的地方官儿。”
“如今朝廷需要的是懂得农政水利的实务之才,北方学子也确实比你们更重实际一些,更何况想必你们也听说了。”
“许多南方学子为了反抗朝廷,居然齐齐不来京参加今科岁试,这是在朝陛下的脸面上呼巴掌啊……”
听到这里三人神色微动,只是周世昌忍不住插嘴。
“那些反抗帝王权威的学子,和我们这些参加会试的又不是一起的,这岂不是迁怒无辜?”
任谁寒窗苦读十几年,遇到这事儿还能耐得住性子的?
“再说就算要多取北方士子,那么又为何不明发上谕,非要暗箱操作、惹人疑窦呢?”
见他好似有万万句话反问自己,林伦有些恼怒却也耐着性子,谁让这事儿是陛下和他共同惹出来的呢。
这事儿若是都办不好,陛下恐怕就真要把自己推出去顶锅了。
“若是明发上谕,公然言北方学子优于务实,南方学子的文章长与文采,岂不是让南北学子更加对立?”
“陛下圣明,岂能出此下策?”
见三人的陷入了沉思,仿佛被不公对待怒气也跟着少了一半,只是还剩下了一半怎么也消不了。
“那我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难不成就白白受了迁怒不成,这是不是也太不公了?”
“科举取士是为国求才,不是君王迁怒于人的工具,若是如此不公何必开科举做样子。”
“直接从宫里发道旨意,选些看得顺眼的人为官罢……”
若是不如人也就罢了,有能耐还不能入仕简直不能接受。
“住嘴,不要脑袋了?”
林伦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出声喝止了他们。
“今年多取了务实北方学子,三年后自然就得多取些博雅的南方学子,咱们大雍又不是只有半边江山。”
“在陛下心里无论是南方北方,其实都是一样的看重。”
“你们都是陛下的子民,只是你们回去也要好好用功,三年后还是需打铁还看自身硬的。”
见几人还很是不满意的样子,石修敏又跟着换了副语气。
“你们可知道,那几个闹得厉害的士绅子弟都定了什么惩罚?”
“禁考二十年!”
“陛下感念你们这些寒门学子,读书不易受人蛊惑这才没有重惩,若是你们再跟着他们胡闹……”
在几人震惊的眼神下,石修敏语气带着安抚劝诫道。
“他们不用科举也能荣华一生,你们这样大好的年华,满身的才华也能浪费二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