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晚与谷清音并肩而立。
“他们并非为我所用，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云思衡想救人，白雪竹想报仇，云玥想活命，云谦想要云珩，阮庭栀想给自己一个公道。
所以他们并非为她所用，而是为他们自身所用。
“至于二师兄，那些血海深仇他从未忘记，可他更记得谷前辈对他的期望，师娘对他的期望，三师兄对他的期望，还有他对自己的期望。”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爱的人，整日活在仇恨中，即便是为了他们。
“为了复仇，你将各国搅得腥风血雨，但你是否想过，这并不是谷前辈想要的，更不是那些惨死的无辜之人想要的。”
“你打着为他们报仇的旗帜，增添了这么多杀孽，可曾想过，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被你也搅得不得安宁？”
嘴唇下意识挪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良久后，浴舟才道。
“清音，对不起，舅舅没想真的伤害你，可……”
“舅舅，我没有怪你，更没有资格怪你。”
浴舟所做的这一切他虽然不认同，但他是为了谷氏，谁都有资格怨他，可他没有。
“那一掌，舅舅是不是打疼你了。”
浴舟朝前走了几步，眼里满是心疼与懊悔。
“无妨，我知……”
“二师兄，小心。”
谷清音反手将云栖晚推了出去，浴舟扑了个空，只得退而求其次，劫持了谷清音。
“小丫头，跟我斗，你还是嫩了点。”
看着抵在谷清音脖颈上的剑，云栖晚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浴舟，他可是谷氏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你真想成为谷氏的千古罪人吗？”
她以为殿内的那一掌，是浴舟留给谷清音的保护罩，没想到他是真将怒气发泄到谷清音身上。
“二师兄，你……”
见云知柠要冲过来，谷清音厉声呵斥。
“柠儿，别过来。”
连他浴舟都不会心慈手软，其他人更不会。
幸好，方才小师妹准备推开他时，他抢先一步，将人推开了。
他当初没能护住爹娘，可他如今护住了小师妹，这便够了。
“小师妹，不必顾忌我。”
浴舟既无悔改之心，就绝不能活着离开，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谷清音看向一旁拿着弓箭的楚安。
“楚大人，放箭吧。”
没有昭云帝的旨意，楚安手中的箭迟迟未射出，浴舟今日必须死，可谷清音不该死。
昭云帝见状拉过云栖晚的手，察觉她手心全是汗，怔愣片刻，将令牌放置在她手心。
“这令牌可自由出去皇宫，此事的决断权我交给你，无人敢置喙半句，你尽管放手去做。”
昭云皇室亏欠谷氏一族良多，浴舟将昭云又搅得天翻地覆，而谷清音今日又救了他们。
孰是孰非，是恩还是怨？早已分不清。
这孩子已经失去了太多至亲，若是今日再失去谷清音，他不知她还能不能走出来。
她心中有情，更有大义，他相信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扫清面前的障碍。
握住令牌的手紧了紧，云栖晚呼吸逐渐恢复正常。
“多谢。”
谷清音的身份太特殊，他的存在对昭云来说，本就是威胁，这也是她为何一直不愿将他牵扯进来的原因。
没有她和祈墨淮的吩咐，暗云骑不会动手，可禁卫军都是昭云帝的人，只要他想，禁卫军趁乱将浴舟和谷清音射杀，她根本无力阻止。
这样的话，她连救人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云栖晚丝毫不掩饰对谷清音的担心，浴舟嘲讽。
“还真是兄妹情深。”
云栖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小师妹，不可。”
“闭嘴。”
嫌弃谷清音聒噪，浴舟直接点了他的穴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我离开，我就放了他。”
云栖晚没有直接答应。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浴舟微微眯起双眼，嘴角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你亲手杀了我。”
“放了二师兄，我答应你。”
她终究还是辜负二师兄的好意了。
其他人或许不懂，但祈墨淮明白，浴舟打的是什么主意。
渡生门祖训，杀害同门者，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不仅如此，浴舟再十恶不赦，可他终究是谷清音的舅舅。
若她今日死于阿云之手，他们师兄妹之间便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一辈子无法消弭。
这也是为何谷清音和阮庭栀会大费周章，阻止阿云杀浴舟的原因。
祈墨淮将手中的剑递给云栖晚，安慰道。
“阿云放心，以我的武功，带你浪迹天涯，想必还是够的。”
无须想，他也知道，面前之人会如何选择。
她的选择，亦是他的选择。
云栖晚眼中闪烁着微光。
“那就委屈祈世子，陪着本公主风餐露宿了。”
一直以来，这个人做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她很开心，她爱上的人是祈墨淮。
“乐意之至。”
只要有心爱之人在身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又如何？
谷清音沉痛闭上眼，眼角的泪悄然滑过。
这些年来，他比谁都清楚，天辰山对小师妹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他今日随阮庭栀攻入皇宫的原因。
让小师妹离开师门，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师娘的死，舅舅定是恨毒了小师妹，便寻了这么个法子折磨她。
见云栖晚还有心情和祈墨淮调情，浴舟怒火更盛。
“云栖晚，你可想清楚了，那条门规是开门先祖立下的，历代掌门皆不可废除。”
“无论师兄如何宠爱你，他也不可能会为了你废除这条门规，你一旦杀了我，下场便只有一个：
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云栖晚讥讽。
“我年轻，记性肯定比师叔好，况且这门规我抄了不说千遍，也有百遍，这一条，我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只要她的二师兄能活着，被逐出师门又何妨？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患得患失的小女孩，属于她的，永远都是她的。
只要师父师娘和师兄妹心里还认可她，那她便永远是天辰山的小五。
“还是说师叔怕了？”
“怕？我岂会怕你？”
慌乱中，浴舟手中的剑又往里挪了几分，脖颈上的鲜血越来越多，但谷清音仿佛没有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云栖晚。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读懂了她的心思，强行冲破穴道的心思瞬间熄灭。
他的小师妹这么努力地想让他活着，他必须得活着。
就如当初他想让她活着那般。
活着，才有希望。
察觉到谷清音不再抗拒，浴舟顿时慌了心神，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师兄妹感情极好，云栖晚将天辰山视作一切，如何会舍得离开天辰山？
而依照谷清音的性格也定然会自愿赴死，是以云栖晚便只能乖乖放他离开皇宫，为何与他想的不一样。
“云栖晚，你的命是师姐用命换的，你若叛出师门，你对得起她吗？”
云栖晚拎着剑走近浴舟。
“师娘会理解我的。”
浴舟拽着谷清音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你师叔，师兄师姐视我如亲弟，你杀了我，他们不会原谅你的。”
见云栖晚停下脚步，浴舟得逞地抬起下巴。
“云栖晚，我就说，你不敢杀我，你永远斗不过……，噗……”
浴舟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支利箭射中后心，刺穿胸膛。
“她不敢，本座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