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谷清影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说漏嘴了。
脑子立即飞速运转，苦思冥想如何把此事圆过去，却见谢知礼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吓得他手忙脚乱赶紧去扶人。
“太傅大人，您别这样，您是小师妹的外祖父，也是我的长辈，哪有晚辈受长辈礼的道理。”
自云栖晚和谢府相认后，谢知礼便拿他们当小辈看待，凡是谢澜安有的，他都会让云栖晚私下给他和承影送一份。
虽然那些他和承影都不缺，但这份情意他们很珍惜。
此刻的谢知礼眼里满是祈求。
“清音既然拿老夫当长辈，那便请告诉老夫，晚儿她究竟有何事瞒着？”
自从苍鸣生死后，云栖晚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离府，回来时身体又会比往常孱弱几分，虽然她已经极力隐藏，但自己孩子，他就是想假装不知道也假装不了。
谷清音张了张嘴，他好像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拒绝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见他神情已经开始松动，谢知礼继续恳求道。
“老夫知清音的为难，定是晚儿交代了，让你们瞒着，可作为外祖父，老夫想了解自己的孩子，请你成全。”
他也曾套过谢澜安和祈墨淮的话，但那两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没有丝毫破绽。
陆承影看似心思单纯，但涉及晚儿的事比猴还精，又怕打草惊蛇，他简直无从下手。
谷清音看似拒人千里，实则不如其他几人圆滑，心思最为纯澈，前几日便发现他是个臭棋篓子，如今岂能放过。
谷清音面露难色。
“太傅大人，不是我不愿告知，可那事即便您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他目前还没找到曼陀蛊的其他解法，多一个人知道，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听到连谷清音都说于事无补，谢知礼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老夫虽对医术知之甚少，但若老夫知晓此事，日后也能配合你们，最起码晚儿不用再为了瞒着我们强撑，至少她可以毫无顾忌地休息，不是吗？”
“老夫虽然已快到耄耋之年，但曾经也是昭云丞相，如今亦是昭云太傅，并非毫无用处，晚儿所行之事，也可帮衬一二，还是说清音是嫌弃老夫不中用了？”
谢知礼这番刚柔并济的话，让谷清音险些招架不住。
“太傅误会了，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他在医术上虽然数一数二，可是心眼子哪里玩得过曾经的丞相，如今的太傅，谁来救救他。
若是常人，他一针扎晕或一掌劈晕就完事，可面前这人，他不敢啊。
小师妹还交代过，在她回府前，要贴身保护谢知礼，他也不能拍拍手溜之大吉。
逃也不能逃，扎也不能扎，劈也不能劈，就只能默默垂着头听面前的人那滔滔不绝的戳心窝的话。
谢知礼看他这副沮丧的模样，继续加大火力，一会温情，一会强硬，偶尔还挤出几滴眼泪，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两个时辰后，谷清音在谢知礼的强烈攻势下，选择了沦陷。
在心里默默给云栖晚道歉，小师妹，不是师兄要背叛你，是实在招架不住你这变幻多端的外祖父。
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谢知礼正准备佯装给他跪下，谷清音眼疾手快先跪了下去。
看着跪在面前的人，谢知礼一愣，他以为只有陆承影能做出这事，怎么这谷清音也跪得如此麻利，倒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的是，谷清音跪功，都是在天辰山替云栖晚跪出来的。
“清音，你这是？”
说了好几箩筐的谢知礼突然有些词穷。
“太傅大人，您别演了，我说还不行吗？”
再演下去，他就得学陆承影叫上外祖父了。
小师妹让他在谢府坐镇，镇倒是没坐上，家都被偷光了。
听谷清音叙说完曼陀蛊一事后，谢知礼别过头，擦拭眼角的泪，与方才的假哭不一样，他不想暴露此刻的脆弱。
良久后，才道。
“所以，晚儿已经做好了抉择？”
此刻谢知礼的声音已有些许沙哑。
“是。”
在大家还没发现的时候，云栖晚早已做出了选择。
谷清音犹豫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太傅会劝小师妹吗？”
谢知礼摇了摇头。
“不会，老夫不会去劝晚儿，也不会去当面问她。”
这世间本就有很多事情是无解的，最终会如何，取决于如何选择。
那孩子自小便是九死一生，三岁前被送到寺庙，五岁时跳下疾风崖，如今的曼陀蛊。
她活得如此艰难，定是比常人更想活着。
若非迫不得已，谁会选择放弃自己的命。
每多问一次，多劝一句，便是在她心上多划了一刀，反复向她确认，她是否要真的放弃自己。
亦是反复提醒她，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
她本就是最委屈的那个，若挑破此事，她还得忍着痛含笑安慰他们。
他的孩子已经够苦了，他无能，救不了她，只想尽他所能，替她减轻一丝痛苦也可以。
过往几十年中，他从未怨天尤人过，可如今，他忍不住在心中责怪苍天的不公。
为何要待他的孩子如此残忍，连一个寿终正寝的机会也不给她。
“老夫想知道真相，并不是想捆绑她，只是不希望日后因误解委屈她。”
说到这，谢知礼喉咙梗了梗。
“老夫会明明白白地成全她。”
……
月华宫。
知晓楚灵儿被送走后，红螺眉头紧锁，在房里走来走去，焦急道。
“主子，楚灵儿被太后的人送去了神医堂，还留有人把守，寸步不离，主子的消息，恐怕很难传出去。”
她没想到，那老妖婆还是有那么点脑子的。
见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云栖晚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慌什么，天塌不了。”
见云栖晚悠闲依旧，还在慢悠悠的喝茶，红螺急得直跺脚。
“奴婢的主子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稍微急一点。”
瞧她这副不淡定的模样，云栖晚唇角微启。
“傻红螺，谁说楚灵儿出宫，是替我传递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