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宗门琐事
李慕生伸手抚过石桌上的茶盏，触感凉得刺骨：“正是如此。多多外出游历，或许能助你突破结丹……毕竟，你的年岁也不小了。”
吕怡萱指尖轻轻扣了扣石桌。
她当然明白“年岁不小”的分量——筑基修士若在寿元过半时仍未结丹，往后每过十年，结丹的希望便减一分。
百草宗的灵脉虽丰，到底格局太小，能寻到的机缘有限。她望着李慕生鬓角的银丝，忽然想起他常说的话：“修仙路远，最忌困在方寸之地。”
“弟子之前也有此想，只是一直未能面见师父拜别……”她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委屈，“这百年里，弟子总想着多陪陪师父……”
李慕生望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初入修仙界时的模样。
那时他也总觉得时间漫长，后来才明白，所谓“漫长”不过是凡人的错觉。
对长生者而言，百年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可对筑基修士来说，百年足以让青丝染霜。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你有这份心，为师欣慰。只是……”
他顿了顿，“结丹一事，终究要靠你自己。”
吕怡萱望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憨，是她这些年在宗门里鲜少显露的。
“弟子明白。”她说，“这些年跟着师父修习功法，早知道修仙无捷径。只是……”
她低头盯着茶盏，声音轻得像叹息，“若真的不成，弟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师父了。”
李慕生的手在石桌上微微收紧。
他望着灵药园里那株百年老松，松针上的露珠正簌簌坠落，像极了眼泪。
“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他从袖中取出两件物事，“你要远行为结丹做准备，为师就送你两件礼物。”
吕怡萱接过的瞬间，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一件是墨绿玉简，表面浮着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篆；另一件是雕着云纹的黑色玉瓶，瓶身泛着幽光，封泥上还沾着丹火灼烧的痕迹。
“这玉简里，是为师的结丹心得。”李慕生的声音低了些，“当年我结丹时，走了许多弯路，险些陨落在雷劫之下。这些心得，是用血和命换来的。”
吕怡萱攥紧玉简，指节泛白。她知道，结丹修士的心得有多珍贵——多少散修耗尽家财，也求不得半句真传。
而师父竟将自己的经验全盘相授，这情谊，比任何灵丹都重。
“这玉瓶里是‘护境丹’。”李慕生将玉瓶推到她面前，“能保你结丹失败时不伤根基，但……”
他顿了顿，“若结丹不成，境界跌落，寿元还是会折损的。”
吕怡萱打开瓶塞，一缕清冽的药香飘出。
瓶中躺着两粒丹药，表面流转着醇厚的灵气。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李慕生在丹房里闭关七日，出来时形容憔悴，袖口还沾着丹火灼烧的痕迹。
原来那时，他是在为自己炼这枚护境丹。
她哪里知道，这原本就是李慕生突破之时剩余的三粒护境丹中的两粒。
“谢师父……”她声音发哽，起身行了个大礼。
素青裙裾扫过石地，带起一片细碎的光。
李慕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道白光消失在山雾里。
他转身时，石桌上的茶盏已凉透，水面浮着两片茶叶，像两片即将凋零的花瓣。
吕怡萱走后的半月后，百草宗的晨钟少了一记。
南门英在议事厅拍案而起，茶盏里的茶水溅在案上：“灵脉东侧的灵药园，本就是南门家世代照料的！田瑶那小丫头懂什么？她种的金缕草，根须都扎不进灵土！”
陈平抚着茶盏，嘴角挂着冷笑：“英兄这话说得偏颇了。田瑶是木老祖的亲传，她的法子，自然是得了老祖指点的。”
李浩风坐在末位，捏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
他望着堂中争吵的两人，又想起昨日在灵药园见到的景象——南门家长孙带着几个弟子，将田瑶新栽的赤焰花连根拔起，说是“占了南门家的地”。
“够了！”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盏中的水溅在案上，“木老祖交代过，灵药园按五行方位分配，谁越界谁受罚！英兄若再闹，莫怪我去请老祖评理！”
南门英的脸涨得通红。
他望着李浩风腰间那枚“执法长老”的玉牌，终究不敢发作。
陈平却在一旁煽风点火：“浩风师弟这是要仗着老祖的势？咱们百草宗，总不能只听一个人的吧？”
李浩风握紧玉牌，只觉掌心发烫。
他想起李慕生昨日在灵药园说的话：“闹得太凶了，就出来管管。但别管得太死——水至清则无鱼。”
那时李慕生正蹲在药畦边，给一株几百年人参浇水，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泥地上砸出小坑。
......
又过去了几十年。
南门英的寿元也来到了终点。
他咽气那日，百草宗下了场冷雨。手里还攥着南门家的族谱，显然是对家族的未来放心不下。
南门英一死，南门家的势力便如退潮的海水。
他的继承人南门正不过筑基初期，资历浅薄，连族中长老都压不住。
而田瑶在这八十年里，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修士。
她种的九瓣雪茶，连李慕生都夸“比我当年种的还好”；她炼的驻颜丹，连冰云宫的女修都派人来求。
陈平却在这时得了奇遇。
那是个飘着桃花的春日，陈平带着几个弟子去外地采药。他们在一处废弃的洞府里，发现了坐化金丹修士修炼的功法残卷。残卷上的功法与陈平修炼的功法同源，他如获至宝，闭关半年，竟在出关那日突破至筑基圆满！
消息传来时，李慕生正在灵药园逗小红。那只熔岩犬正趴在药畦边，伸着脖子偷啃朱果，被他用藤条抽了两下，缩进壳里生闷气。
“陈平突破了？”他漫不经心地问。
“是。”李浩风站在竹篱外，“他今日在议事厅宣布，要重分灵脉。说是……要‘让百草宗更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