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暮云沉吟片刻,目光如电,扫过曹刘二人:“保留营号建制,亦无不可。”
曹刘二人心中一喜。
但赵暮云话锋随即一转:“但是军令和政令必须统一!”
“第一,你部所有都尉及以上军官,需入晋阳讲武堂,由我亲自督导,学习我军号令和条例,为期半月。期间,副职暂代其责。”
“第二,你部钱粮辎重,自此由晋阳统一配发,原自行征筹之渠道,一律废止。”
“第三,我军将派遣监察参军及教导队入驻贵部各营,协助训练,宣讲殿下仁德及抗虏大义,并监察军纪。”
“第四,遇有战事,你部需无条件服从中军调遣,不得以任何理由避战。”
这四条,条条打在关键之处。
军官培训是掺沙子、换思想;控制钱粮是扼住命脉;派驻参军是加强控制和思想改造;统一调遣则是根本原则。
既给了曹刘二人一定的颜面和缓冲,又从根本上逐步将这支军队消化吸收,融入晋阳军体系。
曹骏和刘蟠脸色微变,心中凛然。
赵暮云此举,可谓恩威并施,手段老辣。
他们若答应,假以时日,部队必将被彻底同化;若不答应,立刻就是心怀异志的证明。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释然。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有些代价是必须付出的。
能保留营号和指挥权,已是最好的结果。
“末将(末将)遵命!谢将军信任!”
二人齐声应诺,深深一拜。
这一拜,比之前在战场上和城门口的跪拜,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归附。
胤稷见状,脸上露出笑容:“二位将军深明大义,孤心甚慰!望二位将军日后能与诸位同袍同心同德,共创功业!”
初步的整编方案就此定下,帅府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接下来,议题转向了针对拓跋雄的下一步行动。
李懋率先请战:“将军,殿下!拓跋雄新败,又失曹刘臂助,军心必然动摇!”
“末将愿率一支精兵,趁其援军未至,主动出击,一举踏平狼峪大营!”
奚胜也道:“末将可率鹰嘴崖兵马,截断其退路与粮道,困死这家伙!”
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请战。
然而,赵暮云却再次摇了摇头,他指着地图上狼峪的位置:
“拓跋雄虽损兵折将,但其本部精锐尚存七八千,且皆为骑兵,狼峪大营经营日久,防御工事完善。”
“我军若强攻,即便能下,亦必付出惨重代价。如今曹刘二位将军新附,部队需要时间整训消化,晋阳城防也需巩固。此时进攻,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那师父之意是?”胤稷问道。
“围而不打,以势压之。”
赵暮云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拓跋雄如今是孤军,粮草补给皆需远道而来。”
“李懋将军可率步卒主力,在狼峪外围构筑壁垒,挖掘壕沟,步步为营,挤压其活动空间。”
“奚胜,你的任务依旧是牢牢锁死鹰嘴崖,并派出小股精锐,不断袭扰其粮道,让他一粒米都难进大营!”
他顿了顿,看向曹骏和刘蟠:“曹将军,刘将军,你二人所部,暂不参与正面围困。”
“首要任务是配合派驻的参军,尽快完成内部整训,熟悉我军号令。”
“同时,可派出熟悉河北、燕云地理民情的军官,协助沈千的夜不收,向北渗透,打探韩延寿援军的虚实以及北狄内部动向。”
“这不仅是有利于转移你们的家人,更是你们立功表现的机会。”
曹骏刘蟠立刻领命:“末将定不辱命!”
赵暮云最后总结道:“我们要的,不是一场惨胜,而是以最小的代价,逼退甚至拖垮拓跋雄!”
“同时,利用这段时间,整合内部,积蓄力量。待我军铁板一块,兵精粮足之时,无论是应对来援之敌,还是图谋河北燕云,方能稳操胜券!”
众人深以为然。
战略既定,全军上下开动起来。
随即,李懋率领大军出城,开始在狼峪外围构筑坚固的包围圈,营垒相连,旌旗蔽日,给拓跋雄施加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奚胜的部队则像幽灵一样,不断袭击北狄的运输队,让狼峪大营的粮道日日担惊受怕。
晋阳城内,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整训景象。
曹刘部众被分散到几个大营区,在那些从朔州调来的参军指导下,重新学习队列、号令,聆听关于保家卫国光复大胤河山的宣讲。
一开始,难免有抵触和不适,但在充足的粮饷供应和严格军纪约束以及“保家卫国光复河山”这面大旗的感召下,军心逐渐稳定,开始产生新的凝聚力。
曹骏和刘蟠也积极配合,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真正融入这个团体的唯一途径。
沈千的夜不收在曹刘旧部军官的引导下,如鱼得水,侦查范围向幽州内部大大延伸。
此时此刻!
拓跋雄在狼峪大营内,望着城外日益完善的晋军工事,听着粮草日渐匮乏的报告,感受着军中日益低迷的士气,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晋阳城头那面“胤”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似乎随时就能杀到他的面前。
“将军,韩大人派来的两万援军到了!”
就在拓跋雄犹豫要不要派人去向韩延寿请示,撤兵回幽州的时候,大帐外探子跑来急报。
好!
援军终于到了!
拓跋雄当即打消撤兵的念头,猛地站起身来:“来人,随我去迎接援军!看看是哪位将军率部到来?”
听闻援军抵达,拓跋雄精神大振,多日来的阴郁和焦躁仿佛被一扫而空。他立刻整理甲胄,带着一众亲卫将领,亲自出营迎接。
然而,当他看到援军主将时,心中却不免微微一沉。
来将名为韩常,并非以勇武或智谋着称的沙场宿将,而是韩延寿的族侄。
此人年约三旬,面容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白皙,眼神倨傲,甲胄鲜明得有些过分,与其说是来打仗,不如说是来巡阅的。
他麾下的两万援军,装备倒也精良,但细看之下,军纪似乎并不那么严整,带着桀骜骄奢之气。
“末将拓跋雄,恭迎韩将军!”
拓跋雄压下心中的疑虑,上前抱拳行礼。
无论如何,这是韩延寿派来的援军,是他在绝境中看到的希望。
韩常端坐马上,只是微微欠身,算是还礼,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和居高临下:
“拓跋将军辛苦了。叔父听闻晋阳战事胶着,特命我率精兵两万前来助阵。不知眼下战局如何?那晋阳叛逆,可曾剿灭?”
一来便问战果,语气中隐含问责之意。
拓跋雄身后诸将脸上都露出不忿之色,但被拓跋雄用眼神制止。
“我等远道而来,拓跋将军就这么把我晾在往外面?”
韩常见拓跋雄没有一点眼力见,不满顿时写在脸上。
“韩将军,请!”
拓跋雄急忙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