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菜馆的包厢里，暖黄的灯光裹着白酒的醇香漫在空气中。祁同伟那句“太熟了”刚落，曲红缨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碰在唇边的动作停了半秒，眼里的讶异混着几分急切：“邻省艺术学校？我上个月还看窦静静发的朋友圈，说校外公寓楼下的桂花树开了，你怎么会对那儿的情况这么清楚？”
高松直放下酒杯，指节轻轻摩挲着杯壁——他知道祁同伟素来不打诳语，但“熟”到能护住人，必然不是随口说说。他抬眼时，目光里的饶有兴致多了层审视：“五年前挂职？我记得那时候邻省正好在严打校园周边的‘小混混圈’，你负责的是哪个片区？”
祁同伟夹了筷青菜，嚼得很慢，像是在打捞五年前的记忆。咽下后，他指尖在桌沿敲了三下，节奏稳得像当年部署任务时的指令：“城西片区，正好管着那所艺术学校。那时候学校后门有三条小巷，最里面那条的拐角是监控盲区，总有些社会闲散人员堵学生要‘保护费’——我带队蹲了三晚，把那伙人抓了个现行。”他顿了顿，嘴角勾起点淡笑，“老周那时候还是校门卫，抓人的时候他拿着橡胶棍冲在最前面，后来我看他做事踏实，又懂点格斗，就推荐他当了安保主任。”
伍道军听得眼睛发亮，下意识摸出随身的小本子——他习惯把关键信息记下来。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他抬头问：“老周那边会不会有风险？荣锦绣要是查起来，会不会发现他和你的关系？”
“不会。”祁同伟摇了摇头，指尖的敲击声停了，“我让老周用‘校园安全排查’的名义调人，理由是‘近期有学生反映校外人员滋扰’，合情合理。而且那两名便衣，是我从省厅特勤队调的，档案里跟我没任何直接关联，伪装成后勤时还特意学了水电维修——昨天老周发消息说，窦静静还问过其中一个‘师傅’，能不能帮忙修一下宿舍的台灯。”
曲红缨这才松了口气，茶杯落在杯碟上发出轻响，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之前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难怪你不慌，原来早就布好局了。有老周盯着，还有特勤跟着，窦静静那边总算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高松直看着祁同伟，眼神里的欣赏渐渐浓了——从一开始的“试试看”，到现在的“早安排”，这位小舅子的缜密远超他预期。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递到祁同伟碗里：“我没看错人。你这心思，比办案时的卷宗还细。有你在，咱们这事儿的胜算至少多了三成。”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亮起时，老周的消息弹了出来：“窦同学今晚在画室待到八点，回来时买了杯热奶茶，情绪稳定。后勤便衣汇报，无陌生人员跟踪。只是刚才问起‘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按你说的，说‘叔叔们正在帮你爸爸处理事情，快了’。”
祁同伟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秒，回复：“继续盯紧，尤其注意她上下学的路线，有任何陌生车辆或人员靠近，立刻汇报。”收起手机时，他脸上的淡笑收了，语气沉了几分：“虽然窦静静这边暂时安全，但荣锦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郑均豪提到高姐夫来昆市时，陈玉蓉那反应——脸色一下子就沉了，还让换话题，说明他们心里清楚，咱们已经盯上他们了。”
曲红缨放下茶杯，指尖捏了捏眉心：“可不是嘛。荣锦绣的山海集团在川海根基深，陈玉蓉又带着郑、谢两家的人来，这是摆明了要抱团硬抗。咱们得加快节奏，窦国中那边要是能再多说点线索，就能早点把他们的底子挖出来。”
高松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微微泛白，眼神锐利得像刀：“我明天一早就去见窦国中。上次聊的时候，他提到过‘荣锦绣的人曾找他签过一份空白合同’，这次我再问问细节，说不定能找到合同的下落。同伟，你这边盯着荣锦绣和陈玉蓉的动向，尤其是他们和京城那边的联系——我总觉得，他们背后还有人。”
“明白。”祁同伟沉声应道，指尖又敲了敲桌沿，像是在在心里梳理后续的部署。
伍道军把小本子揣回口袋，拿起酒杯抿了口：“我明天就去市局协调警力，让他们盯着山海集团的办公楼和陈玉蓉住的酒店，一旦有异常，立刻跟你们对接。”
夜色渐深，包厢里的灯光依旧暖着，几人的身影映在墙上，透着股不动摇的坚定。窗外的昆市已经亮起万家灯火，没人知道，一场围绕着正义与罪恶的较量，正借着这夜色，悄悄铺展开来。
嘉盛小区的夜风裹着凉意，吹得路灯的光晕微微晃。窦静静扑在陈海怀里时，指尖下意识攥住了他外套的衣角——布料粗糙，带着点夜风的冷，可贴近他胸口的地方，却能感受到沉稳的心跳，一下下，像定海神针。她的肩膀还在微颤，不是因为怕，是刚才看到余同的人扑过来时，陈海把她往身后推的动作太快，快到她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胳膊，就被一股力量护在了安全区。
陈海的身体僵得像块铁板。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落在颈侧，带着点热意，还有指尖攥着衣角的力道——很轻，却让他想起临行前祁同伟的叮嘱：“保护好窦静静，也别让她对你产生不必要的依赖。”他抬手拍她后背时，动作放得极慢，掌心贴着她的肩胛骨，能摸到她细微的颤抖：“别怕，都解决了。”
窦静静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抬眼时，睫毛还带着点湿意——不是哭的，是刚才风刮的。她看着陈海线条利落的下颌线，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冷意柔化了几分。她故意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点好奇：“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抓我？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又没得罪人。”其实她上周给父亲打电话时，窦国中含糊提过“举报了坏人，可能会有人找你麻烦”，她只是想听听，陈海会不会跟她说实话。
陈海的眼神沉了沉，喉结动了动。他不能说——祁同伟特意交代过，窦国中案牵扯太多，不能让窦静静知道太多细节，免得她被盯上。他错开她的目光，看向楼道口的声控灯：“具体情况你不用多问，我会保护你。你只要按时上下班，别去陌生的地方，就没事。”
这时，远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海看了眼腕表——晚上十点三十五分，比他预估的支援时间早了五分钟。他转头对窦静静说：“警方的人来了，我得去做笔录。你先上楼，把门反锁，不管是谁敲门，哪怕是物业，也别开，等我回来。”
窦静静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他的胳膊上——刚才余同的手肘擦过他袖口时，她好像看到布料被蹭破了点。她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能感觉到一点凉意：“你刚才打架的时候，胳膊是不是被碰到了？我好像看到那人的拳头擦到你了。”
陈海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胳膊——深色的外套遮住了划痕，他自己都没太在意。他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蹭了一下，没受伤。”
“怎么没受伤？”窦静静皱着眉，伸手把他的袖口往上挽了点。昏黄的路灯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落在他的小臂上，边缘还沾着点血丝。她的语气一下子硬了：“都流血了还说没事？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医药箱，给你处理一下。”说完，不等陈海拒绝，她转身就往楼道跑——声控灯被她的脚步声唤醒，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像她此刻跳得飞快的心跳。
陈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他掏出手机，给祁同伟发消息：“余同及其同伙共五人，已被警方控制。窦静静安全，无受伤。”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想起刚才窦静静扑在他怀里的样子，指尖还残留着她攥过衣角的温度。
很快，祁同伟的回复来了：“做得好。后续警方会提审余同，你不用管。今晚留在小区楼下值守，注意观察周围情况。保护好自己，别让窦静静看出异常。”
陈海收起手机时，警灯的光芒已经照亮了小区门口。他深吸了口气，夜风裹着桂花的冷香吹过来，他迈步迎了上去——跟警方对接时，他特意叮嘱：“笔录快点做，我得盯着楼上的人。”
楼道里，窦静静拿着医药箱往楼下跑，声控灯在她脚下一盏盏亮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刚才扑在陈海怀里时，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看到歹徒时还快。走到楼下时，她看到陈海正站在路灯下，警车里的警察已经走了，只有红蓝的光还在远处闪。
“给你的。”窦静静把医药箱递过去，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袋面包和一盒牛奶，“我冰箱里就剩这些了，你刚才打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先垫垫肚子，再处理伤口。”
陈海接过东西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的指尖暖暖的，带着点医药箱里碘伏的味道。他愣了一下，窦静静已经红着脸转身往楼上跑：“我上去了，你记得处理伤口，别感染了！”
陈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面包——还是热的，应该是她从冰箱里拿出来后，又用微波炉热过。他拆开**袋，咬了一口，麦香混着淡淡的奶香在嘴里散开。夜风又吹过来，这次好像没那么冷了，远处传来警车远去的声音，他抬头看向窦静静家的窗户——灯亮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个温暖的小窝。
而警车里，余同被手铐锁着，坐在后排。他看着嘉盛小区的方向，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的指尖悄悄摸向指甲缝——那里藏着一枚微型通讯芯片，是荣锦绣给他的，说“万一失手，就用这个传消息”。他趁着警察不注意，用牙齿咬开指甲缝里的胶，把芯片含在舌下——他得让荣锦绣知道，祁同伟的人早就布了局，下次要动窦静静，得用更狠的手段。
夜色更浓了。川海的一边，是包厢里未凉的酒和坚定的部署；另一边，是小区楼下的暖面包和暗夜里的反扑。一场围绕着守护与破坏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九月二十八日上午，阳光透过省公安厅副厅长办公室的落地窗，洒在深色的办公桌上，给堆积的卷宗镀上了一层暖光。窗边的绿萝长势正好，藤蔓垂下来，轻轻晃着。
祁同伟一手叉着腰，一手握着电话，背靠在真皮座椅上，平日里紧绷的眉宇间此刻透着难得的松弛笑意。电话那头传来李达康熟悉的声音，他说话时语气带着点调侃，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达康书记，就咱俩这交情，说‘谢’字可就见外了。没错，你帮兄弟那是分内之事，回头还得劳烦你派靠谱的人，把余同那几个家伙安安稳稳给我押回昆市——这几个人是关键，可不能出半点岔子。”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李达康的笑声，还夹杂着一个温和的女声。祁同伟耳朵尖，一下子听出是吴老师，当即笑着说道：“哦？吴老师也在您边上？那您赶紧把电话递过去，我跟您这儿可没别的事儿了，就想跟吴老师说两句。”
电话那头传来李达康“啧”的一声，调侃他“重色轻友”。祁同伟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满是熟稔的轻松：“什么叫重色轻友？吴老师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关心我在临海的情况，我不得跟姐姐好好聊聊？”
很快，电话那头换成了吴老师温和的声音。祁同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语气也愈发亲切：“吴老师，我就知道这事儿准是您在背后关照。余同那伙人能顺利被押解，肯定是您跟达康书记打了招呼。小弟就不跟您客套了，说谢反而生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我在临海一切都好，您不必挂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想起这段时间同事们的配合，语气诚恳了几分，“承蒙各位同事朋友关照，日子还算顺遂。厅里的领导同事都宽厚，不管是办案还是日常工作，都愿意搭把手，从不与我红脸。”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又自信的语气：“我这为人您最清楚，向来与人为善，宽厚待人。要是谁跟我处不来，那准是他的问题——毕竟我可没主动得罪过人。”
聊到近况，祁同伟忽然想起即将到来的十一假期，语气里多了几分邀约的热情：“昆市这边风光不错，十一假期要不要过来散散心？海边的日落特别美，还有老街上的海鲜大排档，味道绝了。您要是来，我肯定给您安排得妥妥帖帖，保证让您和达康书记玩得舒心。对了吴老师，您帮我转告达康书记，我还惦记着他那儿的明前龙井呢——上次喝了一次，到现在还想着那味儿！”
电话那头的吴老师笑着答应下来，又叮嘱他注意身体，办案别太拼。祁同伟一一应着，语气里满是感激：“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忙归忙，身体肯定顾着。等您和达康书记来昆市，我再陪您好好逛逛。”
挂了电话，祁同伟握着手机，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几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往来的警车，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壳——刚才的轻松惬意是真的，但他心里清楚，余同被押解回来后，荣锦绣那边肯定会有动作。
他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日历，九月二十八日，距离十一假期还有三天。荣锦绣他们会不会趁着假期有所行动？他指尖在窗沿敲了敲，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拨通了陈海的电话：“陈海，窦静静那边情况怎么样？十一假期她有没有外出计划？”
电话那头传来陈海沉稳的声音：“窦静静说十一想留在学校画室画画，不打算出去。我已经跟老周打过招呼，让他假期加强校园巡逻，便衣也会继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