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死寂如墓。悬浮于血色光柱中的狰狞虚影,如同从远古战场踏出的不灭战魂。
游鹰与曦和二人方才的怒火与对峙,在这突如其来的异变面前瞬间冷却。
他们默契地停止了相搏,目光如炬,警惕地锁定着粘稠血光凝聚的人形轮廓。
“是不是你先祖蚩尤留下的神魂?”
曦和低声问道,他曾亲身感受过伏羲先祖在甘木秘境中留下的神识烙印,眼前这异象又出现在九黎殿的核心兵主雕像中,他下意识地做出了判断。
游鹰缓缓摇头,眼中金芒闪烁,仔细感知着那血光虚影的气息。没有九黎族特有的气息,没有基因锁力量那独特的生命脉动......只有一种纯的狂暴战意。
“不是先祖。”游鹰肯定道,“这股气息......很陌生。”
“你是谁?!为何蛰伏在我九黎兵主雕像之中?!”
他厉声喝问,周身残存的煞气隐隐鼓荡,随时准备爆发致命一击。
那血色光柱中的人形轮廓微微晃动,面容依旧模糊不清,声音却非常清晰:
“我倒要问你!九黎殿中为何会弥漫着人皇的气息?!”
“放肆!”游鹰眼中杀机暴涨,
“我是当今九黎兵主!这九黎岛,我想带谁来,便带谁来!轮得到你来置喙?!”
他向前一步,四阶基因巅峰的力量不再掩饰,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向那血色虚影:
“说!你究竟是谁?!若再不如实交代,我即刻让你这苟延残喘的残魂,神形俱灭!”
“神形俱灭?”
那血色虚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桀骜的大笑!
“哈哈哈......我刑天,早已是身首分离的死人!这副残躯,连同这点滴战魂,也不过是依附于青铜之上的执念罢了!灭与不灭,又有何区别?”
笑声渐歇,那模糊的面孔似乎转向游鹰,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睥睨:
“倒是你这后世的兵主,力量远不及当年蚩尤兵主的万一,这脾气......呵,倒是不小过他!”
“刑天?!”
游鹰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先祖蚩尤麾下,那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舞干戚而战,纵使身首分离亦战意不灭的头号战将?!
“你是......刑天前辈?!”
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游鹰看着那模糊的血影,沉声问道:
“刑天前辈,你怎会在兵主雕像之中?”
血色虚影微微波动,仿佛在回忆那遥远的岁月:
“我也不甚清楚......当年逐鹿终战,吾以无上战意驾驭无首之躯,死战不休!直至蚩尤兵主赶到战场。”
刑天的声音顿了顿,那最后的画面依旧刻骨铭心:
“兵主看了吾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吾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意志降临,将吾这即将彻底消散的战魂意识,强行注入了这座雕像之内。”
“自此,吾便困于这冰冷的青铜之中......见证了九黎的辉煌,也目睹了它的落寞,看着你带着最后的族人离开这座岛屿......这无尽的岁月,甚是寂寞啊......”
他发出一声仿佛解脱般的叹息:
“今日,你们阴差阳错,砸碎了这束缚吾的牢笼。虽然最终也难逃彻底消散的结局,但能在寂灭之前,再与人说说话......也好。”
听到“逐鹿终战”与“蚩尤兵主赶到”,游鹰心中猛地一动!第五阶基因锁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最后的时刻!他立刻抓住机会,急切问道:
“刑天前辈!先祖蚩尤在最后时刻,可曾留下关于第五阶基因锁的只言片语?或者任何线索?!”
“没有。”
刑天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遗憾:
“你应当知道,吾并非九黎族人。吾原先是追随‘昊’。后来才归降了蚩尤兵主。对于你们九黎那源自血脉的‘基因之道’,吾了解得并不多。兵主也从未与吾深谈过此道奥秘。”
“等等——!”
一直沉默旁听的曦和,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刑天的虚影!
“你说你原先追随的是‘昊’?!”
“正是!”
得到了刑天肯定的回答,曦和斩钉截铁地反驳:
“不可能!我亲历洪荒历史幻境!你刑天,原先效忠的是黄帝轩辕!你是因得知轩辕为了嫁祸蚩尤而设计袭杀了昊,才愤然反叛,加入了九黎阵营!”
“人皇伏羲构筑的洪荒幻境?”
刑天那模糊的面孔转向曦和,血光微微闪烁,仿佛在“注视”着他。片刻后,一声轻笑从血光中传出:
“呵呵......你若这么说,倒也不能算错。毕竟,那是他以自身视角,所‘看到’、所‘相信’的历史。”
“什么意思?”曦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难道......自己亲身经历的洪荒历史竟非真相?!
“后世所记载的洪荒历史,是不是说,人族崛起之初,有五位绝世英杰——昊、轩、兵、农、太?他们合称五杰,带领孱弱的人族反抗万族统治,最终奠定了人族的根基?”
曦和点了点头。
“洪荒的天下万民,乃至后世史书,皆是如此认为。”
刑天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嘲讽,
“但真相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曦和与游鹰的心上:
“根本就没有什么五杰!”
“自始至终,带领人族对抗万族的领袖.......”
“只有两个!”
“昊!与!兵!”
轰——!!!
如同九天神雷在脑海中炸响!曦和脸色瞬间煞白!他人皇日记、历史幻境......所有关于洪荒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难道这一切,都是人皇伏羲精心编织的谎言?!
游鹰眼中也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他虽通过人皇日记知晓了部分真相,但从未想过,连最基本的历史框架都是虚假的?!
“麻烦你......”
曦和的声音有些干涩,
“说得再清楚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天那愈发稀薄的血影,发出最后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为一段被掩埋的史诗奏响终曲:
“吾即将消散,这段漫长的故事,恐怕已讲不完了......”
他伸手指向穹顶,那是整座三百丈蚩尤雕像的头部,
“那里,有一部竹书,是蚩尤兵主亲手撰写的,记载了他与昊相识后的所有事迹。蚩尤死后,第二代兵主带着人们迁徙至此,将那部书放置在了穹顶。你们,看完便知晓。”
刑天最后的叹息如同尘埃落定,那由血光虚影彻底消散,九黎殿重归死寂,唯有那破碎的雕像基座和散落的青铜碎片,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变。
曦和与游鹰相对无言,方才的怒火与对峙仿佛被刑天那颠覆性的遗言彻底浇灭,只剩下巨大的震撼与亟待解开的谜团在心头翻涌。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目光穿透破开的穹顶,投向那座高达三百丈蚩尤巨像的头部。那里,便是答案所在。
无需言语,默契再生。应龙之翼在曦和背后轰然展开,赤金光华流转;游鹰基因序列微调,足下爆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两道身影化作惊鸿,瞬间冲破大殿破开的穹顶,直射巨像那如同山岳般巨大的头颅!
巨像头颅内部,并非实心。一处被巧妙隐藏的暗格在游鹰对九黎禁制的熟悉下被轻易打开。暗格之中,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卷以不知名青色灵竹编联而成的古老竹简。
游鹰小心翼翼地拂去尘埃,与曦和一同,在巨像头颅内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展开这卷由先祖蚩尤亲手书写的《兵主纪事》。
竹简开篇,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粗粝的刻痕,将二人瞬间拉入了那个属于“兵”的洪荒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