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接亲队伍没到的时候,就有街坊在马秀云面前提“吃绝户”的事,当场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那会儿她腰杆挺得笔直,话说得又硬又脆,半点没给人留面子。
此刻听到马永福又把这话翻出来说,马秀云更是气极反笑,声音清亮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吃绝户?奔着钱来的?”
“我看打这个主意的是你们才对!”
她说着就撸起袖子,转身对着围观的街坊大声喊:“各位街坊邻居,大伙儿都听见了吧?”
“这不知道隔着多少代的本家,还非要跳出来替我闺女安排婚事,还担心我被人吃绝户?”
“现在都啥年代了?我闺女想嫁给谁,自个都不能做主了?”
“还说我家姑爷是外人,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狗屁亲戚,就不是外人了?”
“还在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带人找上门来指手画脚……大伙都来瞧瞧,这些人有多不要脸!”
马永福一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马秀云,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咱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马秀云猛地提高音调,脸上满是嘲讽,“那行啊!”
“两千块钱的彩礼,金镯子、金耳环、金戒指,还有米面粮油、各种礼品,还有一整头猪!”
“你要是能把这些东西拿齐了,我就把让我闺女嫁给春娃子,咋样?”
啥?
听着马秀云报出的这些东西,马永福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人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千块钱的彩礼?
还有啥来着?
金镯子、金耳环、金戒指?
一整头猪?
这马秀云是不是得啥癔症了?
她家这裁缝铺子顶天了也就一千多块,还要人拿两千块的彩礼,才能娶她闺女?
疯了!
简直就是疯了!
“秀云大姑,你……你这就是故意为难人!”
马春又气又急,下意识地就指向李大柱,扯着嗓子大声喊:“那他呢?他能拿出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他一边喊,还一边朝周围张望,期待着有人附和。
在他看来,加起来差不多三千块钱的东西,别说是李大柱这种农村人了,就算是周围这些城里人,都没谁拿得出来。
可他喊完以后,却发现周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目光戏谑,就跟看着一个大笑话似的,看得他浑身发毛。
咋……咋啦?
难不成我还说错了?
这年头,谁能拿出两千块钱的彩礼,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等他想明白,马秀云就从女儿王玲玲手里接过那个小木箱,“啪”地一声当众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看得马永福和马春两个瞳孔骤缩,全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钱!
好多钱!
还有金镯子、金耳环、金戒指!
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晃得人眼晕!
紧接着,王福生也将关了一半的门给重新打开了。
铺子里挂衣服的架子早已挪到了一边,米面粮油、各种名贵礼品,满满当当地堆在角落里,全都用红色布条绑着。
再然后,王福生又去了礼物,打开了地上用塑料布裹着的大包裹!
里面是刚才陈大山带着几个人分好,用盐腌上了的野猪肉。
现在的气温已经不低,腌上一天,等王福生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熏成腊肉了。
就这么放着,肯定要坏。
虽然已经分成了一块块的,却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整头猪的肉。
这……这是男方拿来的彩礼?
马家那些人惊得差点喊出声来!
这……这人……居然真拿了这么多彩礼来?
他……他们是疯了吗?
这铺子哪值这么多钱?
马永福脸色一片漆黑,喉咙里被痰卡的呼啦呼啦直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愣了半晌,他才想起出门时,家里几个老人的交代:“亲事能成就成,就算是成不了,也要把那铺子收回来!”
“咱们老马家的铺子,绝不能落到外人手上去!”
想到这里,又扭头看了看他带来的那些人,马永福立马就又有了些底气。
不讲理咋啦?
咱们马家能在柏树寨村立足一百多年,靠的就是人多势众!
“甭管咋样,这铺子都是姓马的!”
马永福大声喊道,“马秀云,你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自个看着办!”
说完把手一挥,跟着来的二十来号人齐刷刷地往前走了一步。
先不说今天是陈大山带队来接亲!
就李跃进一家本身,现如今在李家村都是有着不小的威望。
所以下一秒,几个跟着来接亲的小伙子,也全都跟着李大柱和陈大山一起,冷着脸朝前踏了一步。
霎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见。
马家那边的人攥着木棍、扁担之类的武器,个个都是虎视眈眈,满脸凶狠。
李大柱这边的人也不含糊,有的拎着凳子,有的攥着门杠子,即便人数少了一大半,也没谁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周围的街坊邻居吓得不停后退,七嘴八舌地劝:“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可马永福哪里听得进去?
他盯着马秀云,恶狠狠地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动,今儿着铺子的事不解决,谁都别想走!”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了一声厉呵:“咋回事?我大柱兄弟结婚的日子,谁在这儿闹事?”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贺振东穿着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带着小辉他们几个帮工,黑着脸扒开人群挤了进来。
他和李大柱打过好几次交道,也知道陈大山跟李大柱的感情很深。
刚才他在客运站门口遇见接亲队伍,得知李大柱今天结婚,立马就回去换了身衣裳,又去置办了一些东西,准备跟着去喝喜酒。
没成想刚刚赶到,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贺振东快步走到陈大山身边,冷着脸扫了一眼马家的人,皱眉低声问道:“咋回事?要不要我再去叫几个人来?”
陈大山刚要开口,马永福就跟着脖子喊了起来:“你算哪根葱?咱们老马家的家事,跟你有啥关系?”
“敢多管闲事,就别怪咱们连你一起打!”
“家事?”贺振东冷笑一声,“在大街上堵着人家接亲队伍,还要动手,这叫家事?”
“我告诉你,今天的新郎官是我兄弟,他的事我管定了!”
他说着就往前站了站,跟陈大山等人站成了一排!
小辉他们三个帮工也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瞬,便跟了上去。
马家那边毕竟有二十多号人,就算贺振东加了人,人数上还是占劣势。
马永福瞥了眼贺振东,心里的底气又回来了:“就算多了你们几个,又能咋样?”
“咱们马家的人,还怕你们不成?”
他说着就要挥手让人上,眼瞅着拳头就要落到李大柱身上。
“住手!”
两声清亮的呵斥突然响起,人群下意识地再次分开一条路。
随即又有两个衣着讲究、气度不凡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人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