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大山这边早已改成只收七叶胆半成品,但跟他关系亲近的几家,还是会经常来他这儿炒茶。
七叶胆的产量不低,可各家各户大多只有一个大灶台,上面摆两口大锅,炒起茶来又慢又费劲。
见陈大山家之前用来炒茶的那些设备如今都闲着,李跃进他们几家经过他同意以后,便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搭伙。
今天集中把这家的七叶胆摘完在他这儿炒出来,明天在一起帮下一家一起摘、一起炒……
因此这会儿虽然是看到李跃进一家这么晚都还在这儿,他也没觉得奇怪。
拖拉机刚到门口,陈大山就和他们打起了招呼:“跃进叔,你们咋这么晚还没回去歇着?今儿又来炒茶啦?”
他刚下车,便去后面掀开盖在车厢里的油布,转头朝李大柱笑道:“大柱,你看我买了啥?”
说话之际,他已经把车厢里的一卷红绸布拽了出来:“我今儿在市里特意扯的,到时候把拖拉机好好装饰一番,保准帮你风风光光把媳妇儿接回来!”
看到红绸布,再听到陈大山的话,李大柱瞬间满脸惊喜,眼眶都有些发红。
而他父亲李跃进虽然也是露出了喜色,却又立马上前两步,不停地摆手推辞:“大山,这可使不得!”
“不瞒你说,咱们确实是想过这事儿,可这油费多贵啊?”
“先从咱们村开到县城,再把玲玲一家接回来,这一去一回得花多少钱?”
“这事儿你别管,咱们已经找李成全他们借好牛车了!”
“到时候去县城接了人,先坐班车到镇上,再换牛车回村就行,可不能让你破费了!”
李大柱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对对对,大山哥,牛车就挺好的,村里娶媳妇都是用的牛车,不丢人!”
“这有啥麻烦的?”陈大山摆了摆手,语气认真地朝他们说道:“在我心里,大柱和二柱就是我的亲弟弟!”
“弟弟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帮衬,那可就真的是把我当外人看了!”
说完不等李跃进他们继续推辞,他便不由分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这红绸子都扯了,你们要是再推辞,就是没把我当一家人看,我可就要生气了!”
李跃进闻言再也无法推辞,只能是眼眶发热地拍了拍陈大山的胳膊:“你这孩子,真是……,你都帮衬咱家那么多了……”
“行,那叔就不跟你客气了!”
“大柱二柱能有你这么个哥哥,可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李大柱攥着手里的红绸子,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大山哥,谢谢你……”
陈桂花一边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一边朝陈大山道:“人跃进叔可是带着大柱来谢媒的,还给你买了媒鞋和媒礼呢!”
谢媒?
陈大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当初李大柱是跟着他去裁缝铺子送衣服,才跟王玲玲见上面的。
后来也是他有意撮合,两人才正式好上,走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
这么算下来,他还真担得起“媒人”这个身份。
正想着,李大柱便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一边红着脸说道:“大山哥,其实我早就该来这个媒的!”
“只是之前忙着帮忙炒茶,后来又要收拾房子、准备酒席,一直没腾出空!”
“东西都是我跟玲玲两个商量着准备的,是我俩的一片心意,你可别嫌弃!”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堂屋。
陈大山一抬眼,便看到了八仙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谢媒礼。
礼盒装的酥糖和绿豆糕、罐装的麦乳精。
还有整条的红双喜香烟、两瓶泸州老窖、木盒装的绣花枕套……
虽然陈大山知道李跃进他们家现在挣了不少钱,但他还是觉得这个礼有点太重了。
而他还没来得及推辞,李大柱便拿起一个里面包着红纸,外面用红绳系着的小包裹,递了过来:“大山哥,这是玲玲亲手给你做的媒鞋!”
“她知道你平时经常要上街、跑县城、跑市里,特意选了厚实的灯芯绒做鞋面,鞋底是纳了三层的千层底,针脚密得很,穿着又软和又耐磨!”
“这些虽然没有供销社和商场里那些好看,但穿着肯定舒服……”
陈大山解开红绳,打开布包,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露了出来。
鞋面是深黑色的灯芯绒,摸起来绒感厚实,边缘用白色棉线缝了一圈细边,看着干净又利落。
鞋底是米白色的千层底,凑近了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针脚,每一针都拉得紧实。
针脚间距几乎一样宽,连鞋头和鞋跟这些容易磨损的地方,都额外多纳了两道线,看得出来缝的时候格外用心。
鞋里面还垫着一层浅灰色的棉布,摸起来软软的,应该是怕磨脚特意加的……
陈大山心中温暖,抬头朝李大柱笑道:“这双鞋我收了!”
“你媳妇儿这么用心,我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李大柱见他收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挠着头说:“大山哥,这都是应该的!”
“要不是你,我也遇不上玲玲!”
“这点东西算啥?等我结婚那天,还得请你上座,和玲玲一起给你磕个谢媒头!”
“磕啥头?”陈大山哭笑不得地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现在哪还兴这老一套?”
“再说了,我年纪轻轻的,当着大伙的面受你俩一跪,这不是让我折寿吗?”
“你俩真要给我磕头,就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让孩子给我磕个‘百岁头’,让我多活几年!”
听到这话,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陈大山把媒鞋收好,立马就指了指桌上的其他谢媒礼,朝李跃进说道:“跃进叔,这礼太重了,除了这双媒鞋,其他的您拿回去!”
“大柱办婚事,正是要花钱的时候……”
他还没说完,李跃进就摆起了手:“那可不行!”
“这都是大柱和玲玲商量着买的谢媒礼,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你要是不收,那就跟你自个说的一样,拿咱们当外人了!”
……
翠翠和赵慧兰两个,一个要长身体,一个怀着孕,早就在陈桂花的“严令”之下上床睡觉了。
陈大山打算偷偷看一眼就去客房睡,免得把赵慧兰吵醒。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刚好落在她的脸上。
她侧躺着,蜷着身子,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长发散在枕头上,呼吸均匀,红润的俏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想来是做了什么好梦。
陈大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
他忍不住弯下腰,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随即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而这一吻刚刚落下,原本“熟睡”的赵慧兰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反倒是闪着亮晶晶的光。
不等陈大山反应过来,她就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那带着暖意的红唇凑了上来。
“唔……媳妇儿,你别……你怀着孕呢,医生说了,现在不能……”
“怕啥?又不是没别的法子?”赵慧兰脸颊泛着红晕,呼吸急促,“彩霞嫂子她们说了,越是怀孕的时候,越是不能让自家男人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