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山观察了一下,见巷子里暂时没人,便将手里的皮包轻放在巷子口的地上。
随后后退几步,隐进身后不远处的楼梯间。
才等了两分钟,一个身穿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卡其布短裤的中年男人,就从巷子口走了过去。
那人脚步匆忙,满头大汗,走出几步才察觉地上的包。
然后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左右扫了圈确认没人,脸上瞬间露出喜色,飞快弯腰将包抓在了手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巷子里突然传来几声咳嗽!
咳咳咳!
男人猛地转头,正对上陈大山直勾勾的目光,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手也下意识地把包往身后藏了藏。
“同志,这……这是你的包?”
陈大山摇头:“不是!”
他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那只崭新的皮包上,“这么新的包,怕是不便宜啊,说不定里面还装着什么贵重物品呢!”
“还好就在公安局门口,你赶紧送过去吧!”
“拾金不昧,等失主来了,说不定还要去你单位,给你送锦旗呢!”
男人明显是动了贪念的!
偏偏陈大山始终不走,还一脸“鼓励”地看着他,一副要亲眼看着他把包送到公安局去了再走的模样。
男人脸色难看,最终只能是讪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送过去!”
陈大山朝他竖起大拇指,直接将双手抱在胸前,慵懒地靠在了旁边的院墙上。
男人攥着皮包,脚步拖沓地往公安局走,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瞥一眼。
陈大山依旧靠在院墙上,双手抱胸看着他。
进了公安局大门,他迎着头皮把包递给值班民警,嘴里还强壮积极:“同志,我在巷口捡了个包,看着还挺贵重的,怕失主着急,就赶紧送过来了!”
值班民警接过包,见皮质崭新,当即打开检查。
最先摸出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宝庆帮,刑开军,电话:*****”
再往下翻,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包里竟还有两片染着暗红血迹的衣襟,破洞边缘整齐,明显是被利器刺穿的痕迹!
民警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抬头看向男人:“你在哪捡到的包?捡到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男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指:“就在门口那个巷子口。我捡的时候,还有个年轻人路过……”
巷子口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年轻人?
陈大山早在这人进门的瞬间换了位置,绕到了另一条巷子。
依然是找了个楼梯间隐藏身形的他,很快就远远看到大厅里有人抓起电话,飞快地拨号。
不到半个小时,三个男人匆匆骑车赶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明显是个领头的!
三十出头,留着寸头,袖口卷到小臂,衬衫敞着两颗扣子,脚下踩着双皮鞋,看着有几分放荡不羁的调调。
“公安同志,你们说的刑开军的东西在哪?”
“具体是不是他的,还得你们辨认。”民警抬了抬下巴,“你们是他什么人?都是宝庆帮的?”
领头的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我们跟他是朋友,现在可是新社会,哪还有什么宝庆帮?都是我们私底下说着玩的!”
宝庆帮、龙华会、大刀会,都是旧社会江城市的大帮会。
解放前这样的会道门组织,足有十几个,组织严密,活动猖獗。
只有少部分是抱团聚暖,大部分都被特务、恶霸、汉奸等控制和利用,搜刮民财、收集情报、甚至是暗杀民主人士……
建国后这些组织被彻底打击,基本销声匿迹!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了八十年代初,仍有零星残余藏在暗处。
不过这种事情,他们怎么敢在公安面前承认?
民警心里门儿清,可没证据翻旧账,也没抓到这些人如今为非作歹的把柄,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抓人吧?
“你们仔细看看,这个包是不是刑开军的?还有这布片,是他衣服上的吗?”
领头的凑过去,目光扫过那两片带血的衣襟时,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丝厉色。
而表面上,此人却是一脸的茫然:“公安同志,您这就有点为难我了!”
“这种包虽然看着不便宜,但市面上也是到处都有卖!”
“这布片就更不用说了,满大街的劳动布褂子都长这样。”
“而且我们和刑开军就只是普通朋友,他有几件衣服、是什么样式,我们哪能记那么清啊?”
“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捣乱?”
“弄两片带血的布,再写张纸条填咱们的电话,就是为了折腾人,让你们把我们叫过来跑一趟?”
面对着带血的衣襟,民警不敢疏忽大意:“刑开军是哪个单位的?是在江城工作吗?你们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领头的立马摇头:“他好像从部队退伍后就没正经上过班,也没听说有单位。”
“而且他总爱到处跑,有时候一两个月都见不着一回!”
“别说我们了,估计他家里人都没法一口说清他现在在哪。”
公安同志深深地看了人一眼,随即摆了摆手:“行吧,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们先回去!”
“后续若是发现什么情况,一定要马上跟我们联系!”
“哎!一定一定!”领头的连忙点头应下,“公安同志辛苦了!”
这一切,都在陈大山的预料之中!
刑开军和他背后的人,做的事都是见不得光的!
即便知道他出了事,这些人不仅不会在公安面前说出来,还会想尽办法隐瞒。
出了公安局大门,领头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厅里的民警已经各自忙碌了起来,当即招手把身后两个小弟叫到了跟前。
他低声嘱咐道:“这事儿很不对劲,你俩找个地方藏着,看看公安这边后续有没有其他动作,我得去找师父!”
“行,大哥你放心!”两个跟班点头应下。
领头的用力抓了抓头发,立马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走了1
而这人刚刚出发,马路对面的巷子里,便有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跟了上去。
这辆自行车,是陈大山昨晚找小旅馆老板借的。
押金一百,借一天三块!
当时他都还没说完,旅馆老板就迫不及待地把钥匙塞到了他的手里。
看着前方奋力蹬车的身影,陈大山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低声吐出三个字:“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