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的朱红木门豁然敞开,殿内香烟袅袅,裹着檀木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三十六位高僧已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立于两侧,见众人进来,齐宣佛号。
余少云率先上前,接过小沙弥递来的三炷香,在烛火上引燃。她双手持香,腰杆绷得笔直,目光望着殿中鎏金佛像,眼眶又红了几分,轻声祷念:“信女求佛祖保佑烁儿,他是大虞的嫡长子,承宗庙祭祀之重,担江山传承之责。他若出事,朝野难免动荡,百姓恐生惶惑。求佛祖护他熬过这劫,往后岁岁平安,无病无痛。哪怕折损本宫十年寿元,本宫也心甘情愿!”
余少云将香插入香炉,后退半步,目光凝在袅袅升起的烟柱上。青烟裹着檀木的醇厚香气,在殿内缓缓弥散,似一层柔纱笼住殿中鎏金佛像。
原本庄严肃穆的眉眼,经这朦胧烟霭晕染,添了几分温润的慈悲。
“皇后娘娘,还请让一让。”方允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催促,“要不然本宫没法上香为大皇子祈福,耽误了时辰惹佛祖嫌心不诚,不佑烁儿,这罪过可就大了。”
余少云回眸,眼底寒芒直逼方允娴,冷声道:“贵妃如今越发口齿伶俐,只是这伶俐劲儿用错了地方。此处是福佑寺,咱们是为烁儿求平安,不是让你搬弄口舌挑事的。再敢在佛前放肆,休怪本宫依宫规处置!”
方允娴撇撇嘴,接过小沙弥递来的三炷香,对着佛像敷衍躬身:“佛祖啊,皇后娘娘都求过了,本宫也没新鲜话。就盼您保佑大皇子吉人天相,早点好起来。省得宫里天天围着他转,闹得鸡犬不宁,连个清净日子都没有。”
“你!”余少云胸口怒意翻涌,指节攥得发白,“刚本宫的话你一句没入耳!佛前岂容你这般口无遮拦、抱怨撒气?为不扰了烁儿的祈福仪式,本宫今日暂不与你计较,给我去殿外候着!等回宫,本宫定将你今日言行一一禀明陛下,国法宫规面前,看你还敢放肆!”
她没再看方允娴铁青的脸色,转向身侧:“淑妃,该你了。”
“是。”谢知意垂首应下,款步上前接过小沙弥手中的香。
烛火映着她绝美的面容,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柔和的韵致。
本就精致的眉眼,经这烛火一衬,真真应了那句“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
余少云眯了眯眼,嫉恨之色一闪而过,却见谢知意双手持香躬身,声音清柔却满含诚意:“信女谢知意,虔诚祈告佛祖。大皇子萧烁自幼性情仁善,待人温厚,从未有过半分恶念,如今却遭病痛折磨,卧病在床气息微弱,实在可怜。信女恳请佛祖大发慈悲,赐下庇佑,让他能顺利熬过此劫,早日康复。也盼佛祖垂怜,让陛下与皇后娘娘少些焦心,让宫中重归安稳和睦。”
香入香炉,青烟与余少云先前燃的香缠在一起,缓缓升空。
余少云望着谢知意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她总疑心谢知意藏着心思,可方才那番话,字字恳切,连绝美容颜上流露的担忧都不似作假,一时倒让她辨不清真假。
谢知意上完香,退到一旁。
余少云收回复杂的视线,转向下一位:“贤妃,该你了。”
沈落霞应声上前,素白的手指接过小沙弥递来的三炷香,“信女沈落霞,虔诚祈告佛祖。大皇子萧烁乃国之嫡长,如今遭此病痛,宫中上下皆忧心不已。信女恳请佛祖施恩,护佑殿下早日驱散病厄,重拾康健,不负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期许,也不负朝野对大虞未来的期盼。”
她顿了顿,接着道:“若佛祖能垂怜,信女愿每日抄写经文,为殿下积福,也为大虞江山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落霞缓缓将香插入香炉,同样退到一旁。
接着周婕妤、王婕妤与其他低阶嫔妃便依次上前。
有人语带急切,反复祈求佛祖护佑大皇子;有人措辞恭谨,顺带祈愿宫中安稳;也有性子腼腆的,只轻声说些“盼殿下早日康复”的简单祷祝,而后匆匆插香退下,整个过程安静有序。
待最后一位嫔妃上完香,住持缓步上前,手中念珠轻轻转动,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诸位娘娘心怀至诚,佛祖定能感知。老衲已命弟子在西侧禅房备好素色僧衣与净手汤药,还请诸位娘娘随弟子前往更衣净手,片刻后再齐聚大雄宝殿,共行祈福之礼。”
言罢,他抬手示意身侧两名小沙弥上前引路,小沙弥躬身行礼后,转身向着殿外西侧走去。
余少云率先颔首应下,迈步跟上,众嫔妃紧随其后,往禅房去。
等众人换好法衣,重返大雄宝殿。
为首的高僧手持法铃轻摇,“叮”的一声脆响,殿内瞬间静了下来。
紧接着,梵音起时,殿内众人皆敛声屏息,盘腿坐于蒲团上。
住持立于佛案左侧,双手持念珠缓缓转动,待首座高僧手中法铃第三声脆响落毕,他诵读《金刚经》开篇,三十六位高僧齐声应和,梵音如钟鼓般在殿内回荡。
余少云垂首,双手合十,闭目随高僧诵经,唇瓣轻动,每一个梵文音节都念得清晰。
方允娴起初还勉强端正坐姿,可才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她便露了不耐。
先是悄悄抬手扯了扯素色僧衣的领口,显然嫌这宽松衣袍束缚了动作,接着又偷偷将腿从盘腿换成半蜷,脚尖在蒲团下轻轻蹭着,连合十的双手都慢慢松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料上的针脚,目光更是频频瞟向殿外,全然没将诵经祈福放在心上。
坐在她身后的谢知意,看在眼里,但不好出言相劝,只能视而无睹,随她去。
诵经至中途,住持抬手示意,两名小沙弥端着铜盆上前,盆中盛着掺了花瓣的清水。
首座高僧取过柳枝,蘸水轻洒,先向佛像方向拂洒三次,再依次走向嫔妃,将清水轻洒在众人肩头。
待洒净礼毕,高僧们转诵《药师经》,梵音愈发绵长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