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珠似被一道惊雷劈在头顶,方才还带着狠厉的脸色瞬间褪得只剩惨白,踉跄着向后倒退两步,手死死攥住桌角才勉强站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不可能!”
她不愿相信,却也知太监没必要撒这个谎。
母国生乱已是灭顶之灾,她更怕陛下为了稳住闽国新局,真将她这个“废公主”送回去。
海阳大君被囚禁多年,一朝得势,绝不会轻易放过前国主的旧人?
自己是前国主亲生女儿,是要被清除的旧势力,海阳大君是不可能,让她留在大虞后宫的。
她不能被送回去,王掌珠脚步匆忙的往外走。
“娘娘,您要去哪?”伶俐快步追上去,伸手去扶她。
王掌珠一把挥开她的手,神态略显疯癫地道:“我要去见陛下!我要面圣!”
她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慌乱,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娘娘万万不可!”伶俐急忙拉住她的衣袖,“您这样硬闯养心殿,会被陛下问罪的!”
“问罪?”王掌珠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戾气,“本宫若此时不去见陛下,等使臣真到了宫里把话说完,等陛下真下了将我送回闽国的旨意,那才是死路一条!到时候别说问罪,连全尸都未必能有,你懂不懂!”
她用力甩着衣袖,想挣脱伶俐的手。
“娘娘,奴婢懂!可您总得顾着规矩啊!”伶俐死死攥着她的衣袖,“养心殿外守着御林军,殿内还有陛下的近侍,您这副发髻散乱、衣袍歪斜的样子,连殿门都进不去就得被拦下!到时候不仅见不着陛下,反倒落个‘失仪闯宫’的罪名,岂不是更给了旁人把柄?海阳大君可巴不得您出错,到时候,就更有理由,让陛下彻底厌弃您,将您送回闽国呀。”
王掌珠闻言,整个人僵立住了,眼中的戾气渐渐被恐惧与茫然取代。
方才被恐慌冲昏的头脑,此刻被伶俐的话拉回些许清明。
是啊,海阳大君本就等着抓她的错处,若真失仪闯宫,岂不是正好顺了对方的心意?
到那时,即便陛下没有将她送回闽国的打算,也会被“不懂规矩”的罪名压得再无转圜余地。
伶俐见她神色松动,知她把话听进去了,连忙放缓了语气,继续劝道:“娘娘您先别急,回殿里好好盘算盘算。您是二皇子的生母,陛下念及皇子,总归不会全然不顾您的处境,咱们先稳住阵脚,再想办法求见,总比这样慌慌张张送了把柄去强啊。”
边说边把人往殿内扶,廊下却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混着奶娘温软的哄语:“殿下乖,莫把摇槌挥太急,这就找娘娘去……”
王掌珠闻声抬头,正见奶娘抱着二皇子从回廊转角过来。
七月流火,阳光里裹挟着灼人的暑气。
二皇子刚沐过晨浴,穿着一件正红绣五福捧寿纹的软纱小袍,领口与袖口滚着圈细若蚊足的银线,风一吹,薄纱便轻轻裹住他圆滚滚的小身子,衬得那张浸着水汽的小脸愈发粉雕玉琢。
小家伙精神得很,既不吵也不闹,只把肉乎乎的小手举在身前,攥着柄雕花木纹的桃木摇槌。
他时不时晃一下手腕,木槌上系着的素色流苏便跟着轻轻荡,嘴里还含混地哼着不成调的软音,那模样鲜活又娇憨,看得一旁奶娘忍不住柔了眉眼。
王掌珠看着儿子,眼中倏地亮起一抹精光,心头骤然浮上一计。
她猛地挣开伶俐的手,快步朝奶娘走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急切:“快把二皇子给本宫!”
奶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急态惊得顿住脚步,双手下意识将二皇子往怀里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娘娘,这……”
“别磨蹭!”王掌珠上前一步,语气陡然加重,“快把孩子给本宫,若是耽误了正事,你担待得起吗?”
说罢,便伸手要去夺孩子。
奶娘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二皇子递过去,小声叮嘱:“娘娘,您慢些,仔细抱稳了。”
王掌珠素来少管二皇子起居,亦不喜亲自动手抱孩子。
换人抱时,小家伙倒也乖巧,没哭没闹,只依旧高高兴兴地晃着手里的桃木摇槌,素色流苏在王掌珠臂弯旁轻轻摇曳。
温软的小身子贴在怀里,王掌珠那颗悬着的心竟莫名定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粉扑扑的孩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
陛下即便再顾及闽国新局,总不能对亲儿子不管不顾。
只要陛下念及这孩子,就绝不会轻易舍弃她这个皇子生母。
“娘娘,您要抱二皇子去哪?”伶俐在一旁看得心慌,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养心殿,见陛下。”王掌珠脚步匆匆往外走。
“娘娘,您不再想想吗?”伶俐还想劝,毕竟养心殿是陛下理政之地,后宫嫔妃若无传召擅自前往,本就不合规矩。
“你给本宫闭嘴!”王掌珠猛地回头,厉声道,“本宫意已决,再多说一句,仔细你的舌头!”
伶俐被这声厉喝吓得身子一缩,连忙噤声,只敢垂着头跟在后面。
二皇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凶声惊到,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可王掌珠哪里有心情哄他,反倒暗自盼着他能哭出来。
孩子的哭声,才是最好的“敲门砖”。
她抱着二皇子继续快步前行,烈日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养心殿外,侍卫见王掌珠抱着二皇子前来,连忙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二皇子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软糯又响亮的哭声,恰好飘进了殿内。
萧浔正握着朱笔批阅奏折,听见哭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刘永顺,去瞧瞧外面怎么回事。”
刘永顺躬身退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折了回来,低声回话:“陛下,是承祥宫的王婕妤,抱着二皇子在殿外候着,说有要事求见。许是路上日头太晒,殿下被热得燥了,才哭闹起来。”
萧浔指尖在奏折上轻轻点了点,想起昨日闽国送来的密报,瞬间猜到王掌珠此行的目的。
无非是听闻闽国那边有异动,怕自己失了依仗,想借着孩子来求自保。
他脸色微沉,“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