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萧浔正含笑望着自己,脸颊微微发烫,抬手揉了揉眼睛:“都怪陛下念得太入耳,竟让妾身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
“哦?爱妃这是要倒打一耙?”萧浔笑着扶她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廊下走去。
二月的风轻轻拂过,带着檐角铜铃的清脆声响,掠过院角那丛冬青油亮的叶片,卷来几分草木的清冽气息。
两人就这般在廊下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个时辰。
檐角的日头爬到正中,暖融融地晒在肩头,连风里都添了几分慵懒的暖意。
谷雨从屋里出来,笑着禀报道:“陛下,娘娘,午膳备好了。”
膳食摆在小厅内,谢知意一眼就认出,菜是芒种做的,而非从御膳房提来的例菜。
砂锅里是春笋鸽子汤,嫩黄的笋片浮在清亮的汤里,鸽肉炖得酥软,轻轻一抿便骨肉分离,汤里飘着几粒圆润的红枣,甜香中带着草木的清鲜。
“陛下,先碗喝汤吧。”谢知意轻笑道。
萧浔依言接过谢知意递来的汤碗,银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春笋的清甘与鸽肉的醇厚在舌尖交织,连带着红枣的甜润都显得恰到好处。
他眉梢微扬,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这周御膳的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这汤炖得既不失鲜味,又不见半分油腻,最合春日里的胃口。”
谢知意执匙的手顿了顿,眼帘微垂遮住眸底的笑意,慢腾腾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才送进嘴里,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却没接萧浔的话。
白瓷碗里是荠菜鸡蛋羹,嫩黄的蛋羹里嵌着细碎的荠菜叶,撒了层薄薄的虾皮,用小勺舀起一勺,滑嫩得几乎要在舌尖化开,清淡又不失滋味。
萧浔尝过后,赞道:“御膳房如今倒是越发用心了,这几道菜清新可口,不错不错。”
谢知意笑,“妾身有孕在身,吃不惯那些油味重的菜,还担心陛下会觉得味淡,没想到陛下的口味和妾身一样。”
萧浔看着她,笑道:“偶尔吃清淡些,对肠胃好。”
谢知意笑着点点头:“陛下说得是。”
接下去,两人安静的用膳。
膳罢,谢知意打了个哈欠,困意更浓。
“午后易乏,歇会儿吧。朕正好也眯片刻,养足精神,再回养心殿批阅奏折。”萧浔搂着她的肩,带她进了寝殿。
这一觉萧浔睡得并不久,约莫两刻钟后,他就醒了。
看着仍在熟睡的谢知意,萧浔不忍惊动,轻手轻脚地起身,对守在外面的谷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刘永顺悄声离开。
送走萧浔,芒种一脸煞白地走了过来,对谷雨道:“刚我去后罩杂物房看过了,那只从未吃过御膳房例菜的母兔,喝了春笋鸽子汤后,已滑胎,奄奄一息。”
谷雨倒吸了口冷气,“这是下重药了。”
“虽然我们防护得当,可那位步步紧逼,实在太过份了,我们要不要反击?”芒种小声问道。
“必须反击。”霜降听到她们对话,手一按栏杆,翻身到了廊下。
“你别乱来。”谷雨赶忙道。
“我还没说做什么呢,就让我别乱来。”霜降不满地嘟喃。
谷雨轻哼一声,“相处十来年了,我还不知道你。”
霜降冲她假笑两声,促狭地道:“谷雨原是我肚里的虫儿。”
“好恶心。”谷雨轻捶了她两下,“快说,你想做什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想害我们的小主子。”霜降眼中凶光一闪,做了个手起刀落,“那我们就断她的命根子。”
“不可以,这么做,我们和她还有什么区别?而且事情一旦暴露,那就灭顶之灾。”谷雨严肃地否定了她的提议。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任她一次又一次的下毒?”霜降气愤地问道。
“你别吵,让我想想该怎么做?”谷雨揉着额头道。
“行,你想,看你能想出什么好法子。”霜降气呼呼地掐去盆栽里盛开的花。
陈育琳从窗口探头出来,淡淡地来了句,“大皇子的课业很重的。”
谷雨眼中一亮,笑,“多谢提醒。”
陈育琳轻笑道:“皇后娘娘对大皇子的期许,原是宫里心照不宣的事。先前日子松快,纵有几分懈怠,也只当是孩子养身子。可如今宫里添了二皇子,还有四位主子都怀了身孕,往后的情形,谁说得准呢。”
谷雨接话道:“大皇子自小就弱,若真是累病了,或是……那也是天命难违。皇后娘娘再疼惜,对着天命二字,又能如何?”
陈育琳和谷雨相视一笑,默契的定下了计谋,而芒种若有所思,霜降则眼露迷茫。
与此同时,余少云在后怕,看到吟芳进来,“怎么样?陛下可为佳婕妤宣召了太医?”
“回娘娘,陛下没有宣召太医,陛下已回养心殿了。”吟芳答道。
“难道刘御厨没有下药?”余少云不解地问道。
吟芳推测道:“奴婢只吩咐他今日动手,许是没下在午膳里,要等晚膳。”
余少云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下在晚膳里更好。夜里请太医本就不及白日方便,真要滑了胎,只会当是急症突发,谁还能追根溯源查到御膳房?便是陛下心里存疑,没有实证,也只能认了这桩憾事。”
吟芳垂首附和:“娘娘说得是。佳婕妤没了身孕,便失了最大的倚仗,往后在陛下跟前的分量,自然要轻上许多,说不定就此失宠,再难有出头之日。”
“失宠是必然的。”余少云勾唇冷笑,“这后宫之中,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谢知意没了龙胎这个凭依,纵有几分姿色,又能在陛下跟前撑多久?”
吟芳连忙恭维:“娘娘英明。”
这时,殿外传来噙香的通报声:“娘娘,陈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余少云端杯,抿了口茶水。
陈草丰快步走进殿内,躬身行礼:“奴才陈草丰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余少云抬眸看向他:“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