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择于正月初八开印之日,将为二皇子拟定的六字呈入御前。
二皇子生于中秋刚过的八月十六卯时三刻,彼时晨光初露,晓雾未散。
钦天监接得谕旨后不敢稍懈,连夜翻检星象历法,又参照生辰八字反复推演吉凶,字字斟酌方定下这六字。
奏章所列诸字,皆笔画周正,寓意深远:
煜者,取“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之意,喻光明灿烂,有照耀四方之象;
烨者,释为“烨烨震电”,含火光炽盛之态,暗寓蓬勃生机;
焕者,取“焕乎其有文章”之典,既显光彩鲜明,亦寓文采斐然;
炘者,释作“炘炘其华”,状火焰和暖之貌,正合卯时晨光温和之象;
焜者,引“焜黄华叶衰”之句,喻指如火焰般明艳不衰;
煊者,含“煊赫一时”之意,既显火势盛大,亦寄兴旺之愿。
萧浔执奏章在手,漫不经心地扫过六字,目光在“炘”字上微顿。
并非此字多合心意,只觉笔画简净,读来顺口罢了。
“就这个吧。”他随手将朱笔搁在笔山上,语气平淡,“二皇子,便叫萧炘。”
刘永顺连忙躬身应诺,垂首时眼底已明了几分。
这“炘”字寓意虽好,但若比起大皇子萧烁那“烁石流金”的锋芒,二皇子这“炘炘微光”的字号,显然透着帝王心底的亲疏远近。
他暗自思忖,待佳婕妤诞下皇子时,陛下又会赐下怎样的名字。
二皇子定名萧炘,王掌珠心中并不十分满意,皇后余少云却暗自松了口气,眉宇间添了几分释然。
对于二皇子和王掌珠,余少云忌惮的不多,她在意的还是谢知意肚子里那个。
若是个公主还好,要是皇子,日后肯定会成为大皇子的威胁,她必须想法子让谢知意落胎。
吟芳送茶水进来,向余少云禀报了一件事,“娘娘,奴婢听说有种药,无色无味,混在饮食里,多服用几次,就能令人滑胎,而诊脉时,只会诊出是体虚滑胎的,查不出异样来。”
余少云眼中一亮,急切地问道:“这话可当真?是什么药竟有这等奇效?”
吟芳忙不迭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奴婢知道娘娘要对付长春宫那位,就特意让人悄悄的去宫外的药铺打听,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掌柜那里,打听到这个游医,他手中就有这种药。那掌柜的还说,前两年永兴王府的侧妃,就是这么没了胎的。”
“永兴王府侧妃落胎一事,本宫确有耳闻。”余少云眉头微蹙,“那药叫什么名字?”
“药名落胎散。”吟芳答道。
“这药名倒是直白。”余少云轻笑一声,“那游医如今在何处?这药他怎么卖?”
“回娘娘,据那掌柜所言,那游医如今住在在城西的砖塔胡同深处。”吟芳压低声音,“说是租了个不起眼的小院,平日里深居简出,只在傍晚时分才会到胡同口的小茶馆坐会儿,等着熟客寻上门。”
余少云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砖塔胡同她倒是知晓,那里多是些寻常百姓和小商贩,鱼龙混杂,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他倒是会选地方。”
“掌柜的说,那游医性子谨慎得很,不见生客,若是要找他买药,需得拿着他给的信物才行。”吟芳说道。
“那掌柜是不是说,他手上就有游医的信物,但想要得花银子买?”余少云勾唇冷笑问道。
“娘娘英明,那掌柜说,想要信物,得花五百两银子买。”吟芳答道。
余少云略一沉吟,“也罢,五百两就五百两。”她抬眼看向吟芳,目光锐利了几分,“你且去库房挑两支老山参,拿两匹云锦,明儿送去本宫娘家,交给本宫母亲。之后再去找那掌柜,把信物买来。记住,莫要惊慌失措,你当你真是奉命去送赏赐,懂吗?”
“奴婢懂。”吟芳点头道。
余少云接着道:“换了信物便直接去找那游医,不管他开什么价,只要能买到落胎散,多少银子都给。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办妥,若是出了半点差错……”
吟芳心头一凛,忙不迭屈膝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又无比坚定:“娘娘放心,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若有半分差池,任凭娘娘处置!”
“你下去吧,办得利落些。”余少云挥手道。
吟芳应了声是,行礼退下。
次日,吟芳带着赏赐,正大光明的出宫,往余府去。
她这边刚出宫,盯着启元宫的人,就把消息传到了清极院。
谷雨一听,就觉得这事不对劲,连忙进了暖阁,向谢知意禀报:“娘娘,启元宫的吟芳今日出宫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往余府送赏赐。”
谢知意一怔,“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往娘家赏东西,怕是没那么简单。可知她送的是什么?”
“听说有两支老山参,还有两匹上好的云锦。”谷雨答道。
“余府附近有安排人守着吗?”谢知意揉着额头问道。
“有。”谷雨肯定地答道。
“那就行了,且等他们回报,看看吟芳此行究竟有何深意。”谢知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皇后此举,怕是另有图谋。赏老山参、云锦不过是幌子,她既让吟芳亲自跑这一趟,定是借着往娘家送东西的由头,暗中传递什么消息,或是办些见不得光的事。”
谷雨连连点头,“娘娘说得极是!年前赏东西,皇后娘娘是打发个小太监去的,今儿偏要让吟芳这等贴身得力的掌事宫女亲自跑一趟,这里头定然藏着猫腻。”
“娘娘,奴婢要进来了。”芒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谷雨忙过去,给她掀起帘子,笑问道:“今天炖的什么?”
“核桃莲子糯米羹,炖了一小锅,你快去吃吧,别让霜降全吃完了。”芒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谷雨出了暖阁,芒种进来,将托盘放在榻几上,打开盅盖,里面就冒出了腾腾热气和香味,“娘娘,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谢知意执起银匙舀了一勺,入口是糯米的绵软,混着核桃的香与莲子的清甜,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
她浅啜两口,唇边漾开一丝淡笑:“甜度正好,炖得也糯。”
听到称赞,芒种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