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看着满墙的照片，我就能感受到那些枉死者们的怨气扑面而来。
他们脸上都充斥着恐惧、绝望和愤怒！
而我对照片他们生前遭受的痛苦和折磨，都感同身受！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我仿佛又被带回被剖心虐杀的那晚…或者说，死后，我没有一刻真正解脱过。
“三爷。”前人小心觑着楼京赫的脸色，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分析道，“繁星小姐的照片和他们的都不一样，我想她可能还活着……”
这分析太苍白无力了。
我不由得苦笑。
满墙死人，怎么会独留我一个活口呢？
而且我的失踪，比唐颖更早……楼京赫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相信我还活着。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楼京赫。
他看见我的照片出现在这里会是心情？
他应该也会有点难过吧？
毕竟是刚刚才为我放过烟花庆生的男人，我想在敌人，猎物之外，也许楼京赫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
我试图从楼京赫脸上找到一点悲伤的痕迹，但我失败了。
他下颌微微绷紧，冷峻的脸上喜怒难辨，一双深眸紧紧盯着我的照片。
忽然，楼京赫迈开脚步，直直地走过去，抬手扯下了我的照片和资料。
就在这时候，陆影带着何轩赶过来了。
“三爷，这小子说有非常重要的线索，要当面跟您说。”
陆影个子很高，应该超过一米九了，一身从战场上实打实练下来的肌肉，胳膊比何轩那个瘦猴大腿都粗。
他揪着何轩的衣领把他扔了进来。
何轩吞了吞口水，在楼京赫面前强装镇定，但他眼神很虚。
“楼三爷，您…您设局算计我这事儿，我就算翻篇了。我手里还有特别重要的线索，我可以交给您，但…但我有个条件，您必须先…先安排人护送我安全出国……”他磕磕巴巴地跟楼京赫谈条件。
我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撒谎。
原本我还以为能通过何轩这条线，顺利把云逸臣咬出来。
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这个何轩连联系老K都需要通过中间人，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不可能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只是他暴露了老K，幕后的人不会放过他，他想求个庇佑。
而楼京赫，恐怕是唯一一个能保住他命的人。
可他这点企图连我都瞒不过，更不可能逃得过楼京赫的眼睛。
楼京赫半低着头，压根没正眼看何轩一眼。
他将我照片和资料仔细折好，收进口袋里，从头到尾都异常沉默。
但我却感受到楼京赫周身的气场越来越阴沉，暴戾，喧嚣尘上。
下一秒，楼京赫拎起手边的椅子，面无表情地朝着何轩砸了过去。
‘砰——’
木椅子四分五裂。
他动作太快，何轩连躲都没法躲，就被砸倒在地，他哀嚎惨叫，楼京赫捡起椅子的一条断腿，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何轩腿上。
他下手这样狠，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就这样平静地释放着全部的暴戾。
我被震在原地，神魂俱颤。
我从来没有见过楼京赫这一面，这样彻头彻尾的暴力，不掺杂一丝别的情绪。
哪怕之前审问冯凯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疯，这么失控过。
他的眼神好冷，猩红的血丝缠裹着眼球，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意，裂开了一个口子，就此决堤，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何轩，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没人敢拦，也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房间内一片死寂，最后何轩被打得昏死过去，楼京赫手里的木棍也砸断了两根。
他终于停了下来。
我看见他手心被木棍边缘划开了一条豁口，一丝血色沿着掌纹滑落，最后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下来。
血红的，破碎在地板上。
我莫名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江边看的那一场烟花。
楼京赫缓缓仰起头，闭上眼睛，过分惊艳漂亮的轮廓，在如此血腥的场景里，便释放出惊心动魄的妖异来。
他好像…很痛苦。
我僵硬地朝他慢慢走过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紧闭的眼尾，有一线无人知晓的水痕淌落，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没入鬓角。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发现。
我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好奇怪，我明明已经死了，可刚才那一刹那，心脏好像尖锐地刺痛了一下……好疼。
一通突兀的电话在此时钻进了楼京赫的手机。
是萧泽川打来的。
“三哥，晏南天带了不少警察朝你那边去了。你还是先撤吧，他那个人认死理，对你印象也不好，正面碰上了会很麻烦。”
楼京赫已经收起所有情绪，他抬脚，直接从何轩手上踩了过去。
我听见了他指骨在楼京赫脚底断裂的声音。
“该！”身后忽然响起女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惊讶地看着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唐颖鬼魂。
她此时正满目怨恨地死死盯着地上的何轩，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现在已经扑上去掐死这个人渣了。
“唐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追问。
魂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跟着楼京赫离开。
好在唐颖似乎不受限，她的鬼魂跟了上来。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在医院陪着我妈妈的。突然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就来了这里。”唐颖解气地道，“能亲眼看见何轩那个人渣被暴打，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看来每个人死后的情况都不一样。
唐颖直勾勾地盯住前方楼京赫的身影，满眼冒着感激的小星星。
“这位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长得也好帅！我下辈子吃香喝辣也要报答他！”
我：“……”
我也是没想到，有一天‘大好人’三个字能跟楼京赫沾边。
不过站在唐颖的角度来说，她这么想也没错，楼京赫的确是替她报仇出气了。
“唐颖，你知道你的器官被换给谁了吗？”我问正事。
唐颖摇了摇头，她神情落寞，苦笑着。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唐颖不甘地喃喃道，“当了二十年孤儿，好不容易才有了爸妈，我本来想着要好好挣钱，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她也没能实现。
我们已经下了楼，外面有不少散步的居民。
一个年轻女孩挽着父母的胳膊，有说有笑地穿过了唐颖的鬼魂。
她停下来，满眼羡慕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去。
而我，却羡慕地看着唐颖。
至少这一世，唐颖跟她的亲生父母能共度半年的幸福时光。
可我这一生连一丁点尘世的幸福，都没有得到过。死了以后，才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却还要因为我被恶人折磨……
想到母亲，我满心愧疚和痛苦。
我的魂体跟着楼京赫上了车，唐颖也跟了上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内饰，明知道碰不到，还是忍不住四处摸了摸。
“这么好的车，我活着的时候一次也没坐过呢……”唐颖语气里透着几分遗憾，更多的是羡慕，但很快，她就耸了耸肩，释怀地笑笑道，“算啦，估计打一辈子工我也买不起这种车。”
我静静地凝视着唐颖，心情很微妙。
她是我成了鬼以后，第一个同类。
我突然发现唐颖的鬼魂比我们初见的时候，要淡了几分，就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