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明洲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眼前陌生的景象，一片茫然。
我去，又断片了！
冯远征的声音传来：“明洲、明洲，下楼吃早餐了。”
陆明洲简单洗漱了一番，才打开门。
他掩口打了个哈欠：“冯叔叔，咋这么早？”
冯远征笑了笑：“昨晚根本就没睡，当然早。”
“没睡？”
陆明洲对着他上下打量，发现他精神奕奕，没有任何不妥。
“看我干嘛？”
冯远征笑了笑：“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好一点正常。下楼了，给你点了炸酱面，吃完好去见我姨侄女。”
陆明洲老脸一红：“还不是丽丽姐安排的……”
“哈哈哈。”
冯远征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清薇，说你不去了？”
“别别别。”
陆明洲还真怕他这样做，抢着说：“您看，来都来了，就这样回去不合适。”
两人一边说一边聊，来到一楼餐厅。
他们一来，两碗热腾腾的炸酱面就摆上了桌。
冯远征拿起筷子，夹起来吃上一口，露出满意的表情。
“咱们这招待所，炸酱面真的是一绝。可惜，赵书记也真小气。只有你过来，才肯挂县委的账。”
“你也可以来，挂公安局的账啊。”
冯远征叹了口气：“那不行，没有正常的接待理由。你要是多来几回，也能改善冯叔的伙食。”
陆明洲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他埋头吃面，发现这面条，臊子还真的挺不错，味道又鲜又正。
“发啥愣？”
冯远征从脚边拿起一个面粉袋：“看看，这是你的虎骨和鹿茸，物归原主。”
陆明洲连看都没看，接过来随口说道：“谢谢冯叔叔，您操心了。”
“谢啥谢？”
冯远征神秘莫测地一笑：“你小子好好享受这段时间，过完年，就有活可干了。”
“啥活？”
陆明洲微微发愣：“不就是全县的民兵大比武吗？”
冯远征叹了口气：“今年推后了，以后比不比，都不一定。北方不安定，需要你出马。”
“我？”
陆明洲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敢置信。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一个小角色，跟北方有啥关系。
“算了，不说这个，再说属于泄密了。”
冯远征吃面条极快，嘴巴没停，吃面条也没停。
他把面碗一推：“赵书记特批，派车接送你去加格达奇，把清薇接回来吧，我看好你哦。”
说完，他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倒是陆明洲，给闹了一个大红脸。
他脑海中有很多疑问。
冯远征为什么昨晚不睡？
北方邻居，又发生什么事了？
自己跟北方，又有什么联系？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想不通。
算了，想不通就不去想。
吃完面条，他刚走出门，就有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陆明洲同志，您是现在出发吗？”
陆明洲点点头：“行，出发吧。”
县委招待所门口，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车门用白漆写着：“呼县县革命委员会”。
陆明洲坐在后排，摇摇晃晃地出发。
昨晚宿醉，到现在都没啥精神，不由得睡着了。
一路无话。
中午十一点，陆明洲被摇醒。
“陆明洲同志，前面就是地区家属大院，咱们这车没有通行证，进不去，要麻烦您步行过去。我车就停在这附近，您出来的时候，我就能看见。”
陆明洲掏出一张大团结。
“同志，您辛苦了。中午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司机连连摇头：“不行，我出差有补贴的，我自己来就行。”
陆明洲却是头也不回：“客气个啥？不要的话，扔了就是。”
他一边走，一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加格达奇并不算大城市，在前几年，上面才决定开发大兴安岭林区。
放眼望去，这里比呼玛县城好不了多少。
唯一不同的是，路上有络绎不绝的运木头卡车，不远处火车头呜呜驶过，冒着浓烟。
当然，区委家属楼要气派很多。
寒冬腊月，这些七层高的统建楼，被皑皑白雪层层包裹。
凛冽的北风，掠过楼群，卷着碎雪在空中打旋。
砖头砌成的门岗亭，上面挂着长长的冰棱子，玻璃小窗上，结着厚厚的白霜。
一名中年人，坐在岗亭里，烤着炭火，不时用手里的毛巾，擦着玻璃。
他看见陆明洲，手里提着面粉袋，嘟囔了一句：“又是来送礼的，搞腐败！”
屁股像沾在凳子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陆明洲敲了敲玻璃：“同志，我到5栋302，找沈副书记。”
中年人打开一条小缝：“你有预约吗？”
“预约？”
陆明洲挠挠头：“没说要预约啊？”
“预约都没有，还想进里面？乡巴佬不懂规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砰！”
岗亭窗户被关上了。
陆明洲再次敲窗，却怎么也不开。
陆明洲大急：“同志，我真的跟沈副书记认识。”
“呸！”
中年人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不大，却可以听清。
“每个求领导办事的，都这么说。你一个乡下穷小子，沈副书记认识你才怪。”
陆明洲急得没办法，冲着里面大喊：“清薇、清薇……”
中年人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臭小子，你穷就算了，乡巴佬也算了，非要跑到这里来闹事是吧？”
陆明洲脸色一寒：“到底是谁在闹事？你通报一声，就这么难吗？”
中年人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小子，你还不知道吧？这里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是大人物。这些人，都不会看你一眼，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
陆明洲来火了：“先不说现在是新社会，人人平等。你怎么就知道，沈副书记就不会见，也许我跟他很熟呢？”
“熟？笑话！”
中年人不屑地一笑：“我在这里工作五年了，都没见过你。他要是认识你，我就从保卫科滚出去，不配吃这碗饭。”
就在这时，远远地一个声音传来。
“刘景远同志，你不适合做保卫科。今天开始，就停职吧，我会跟保卫科说的。”
陆明洲扭头看去，正是沈南平的司机老郑。
他不敢托大，连忙上前握手：“郑叔叔，您怎么来了？”
老郑笑得如沐春风：“当然是领导叫我回来的，他说你要过来，让我先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
门卫刘景远被吓得瑟瑟发抖：“郑……郑队长，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老郑声色俱厉：“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咱们这里的贵人，沈副书记家的女婿。”
“女婿？”
刘景远跌坐在地，整个人都懵了。
当然，陆明洲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