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城。
辽王札尔天聪耷拉着肩膀,弓着身体,像个小老头,早已没有了往日里意气风发,敢和达仁汗分庭抗礼的神气劲。
巴察孟克恼怒之下,朝着他踹了一脚道:“赵安已经从额尔古纳城杀来了!你还要颓丧到什么时候?没用的东西!肃慎只是惨败,还没灭族!等到灭族之时,你再这般也不迟!”
他是达仁汗的大哥,不过是庶出,因和达仁汗关系甚笃,自其登上汗位后,他便一直坐镇呼伦贝尔大草原。
在他眼里,这里才是鞑靼的老巢!
哪怕圣都丢了,大草原也不能丢!
而让札尔天聪和鞑靼一起在大兴安岭重点布防和设局,也是他的主意。
虽然从未和赵安交过手,但他深知赵安必会觊觎大草原。
只要有机会,定然来攻。
即便东北没有拿下,他也有可能会出手。
不过,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东北的局势会变化得那么快。
肃慎在浑然不觉间便崩了。
导致他要直面赵安的大军。
偏偏札尔天聪被打击得不成样子。
这要是不尽快踹醒他,让他如何守住大草原?
况且他是今年才封的“呼伦王”。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他如果挨不过今年就把呼伦贝尔城给丢了,那也是莫大的耻辱啊!
“为何???”
札尔天聪两眼迷茫地看着巴察孟克道:“那杂役怎知本王会舍近求远,让人从嫩江上游和根河河谷撤到大草原?”
倘若放在以前,这个老东西敢踹他,他会直接举兵造反的。
可现在肃慎接连被重创,八旗兵马只剩下他麾下的八千骑了,让他还有什么底气觉得高鞑子一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赵安为何会算得那么准!
难不成真能料事如神?
“你怎还在想这些?”
巴察孟克恨得牙痒痒,又给了他一脚道:“败了便败了!鞑靼这几年吃的败仗还少吗?大汗也就是对你纵容了些,你便真以为自己不是鞑靼人了?你快给老子振作起来!不然赵家军来袭,老子一定杀你祭旗!”
他话音刚落,一将步伐凌乱地走来道:“启禀王爷,牙克石被一路赵家军给攻破了,他们正朝呼伦贝尔城杀来!赵安所率兵马也渡过了海拉尔河,从西侧杀来!”
“太快了!”
巴察孟克头皮发麻道:“他们真是太快了!札尔天聪,这便是你要的答案!赵安分兵从博克图到牙克石这条通道打来了,你根本没机会从这撤离!”
“……”
札尔天聪嘴角狠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都说兵贵神速。
他也知道赵家军擅长奔袭和偷袭。
可这一次,他们无疑又刷新了他的认知。
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他们竟然也可以这么快……
特别是赵安,都率军驰骋到根河去了。
那里可是根河啊!
距离白城那么远!
仅是路途中损耗的战马都至少超过十万了吧?
寻常统帅如何承受得起!
即便能承受,也会感到肉疼吧?
如今的赵家军,无论是装备,还是后勤,都已是壕无人性了!
真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打!
可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赵安屠了他那么多子民,还毁了他的宏图霸业,如今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又岂能视而不见?
所以他慌忙调整心绪道:“大兴安岭中主要有三条通向大草原的通道,赵安既已控制了两条,又怎么可能漏一条?临潢府估计已经失守了,势必还会有一路赵家军从临潢府一带杀来!”
“本王记得还有一路赵家军似是攻向了榆木川一带,他们也随时有可能北上,攻打大草原!”
听他这么一说,巴察孟克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赵安在攻打肃慎时,就已经在悄然构筑针对大草原的攻势了。
这都多少路兵马了?
还怎么守?
札尔天聪留意到他的神情,掷地有声道:“你现在想必也明白,本王为何会沮丧至此吧?这仗已是必败之局!本王奉劝你还是早点逃命去吧。”
“放肆!”
巴察孟克怒瞪他一眼道:“本王又岂是那等弃城而逃之徒?而且这里可是我鞑靼的命脉所在!本王又怎能逃?”
见目的达到了,札尔天聪趁机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让大汗火速派兵增援?西路赵家军攻向圣都,不过是佯攻。马元超所率兵马也只是在燕云十六州北部进攻。”
“这里才是鞑靼的腹地,大汗不固守这里,然后伺机反击,大败赵家军,难不成是真想把这命脉之地拱手相送?”
“!!!”
巴察孟克听得眼皮直跳。
他说的没错。
不过大汗肯定也没有想到,赵安打着打着肃慎,突然调转兵锋,从四面八方攻打呼伦贝尔大草原了,势必需要时间来调兵遣将。
奈何赵家军推进神速,有必要派出多路人马去催了。
“贤弟!”
巴察孟克看出札尔天聪不甘了,放低些身段道:“如今大草原危在旦夕,你有何良策尽管说出来。若能击退赵安,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定会在大汗面前为你请功,肃慎也有望东山再起啊!”
札尔天聪沉声道:“眼下城中虽有四万多大军,但不宜四处出击,当以坚守为先。王爷德高望重,还请王爷亲自出城聚拢各部兵马,尤其是巴尔虎部兵马,袭扰赵家军!本王会带着正黄旗和城中的兄弟们一起,死守城池!”
这是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显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巴察孟克拉起札尔天聪的手,郑重道:“贤弟,如今咱们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啊!呼伦贝尔城,本王就交给你了!”
札尔天聪点头道:“王爷还需让各部守好战马和粮草,赵安目前距离中原太远,后方补给做得再好,也难以这么快补到这里。他定然会以战养战,咱们只有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才有望灭之!”
“贤弟一语中的!”
巴察孟克浓眉乍起道:“这个节骨眼上,谁若是被夺去战马和粮草,整个部族都将成为罪奴!他们即便守不住,也要给统统毁掉!”
“王爷,大事不好了!”
一个斥候慌里慌张地跑来道:“巴尔虎部被赵安给打散了!部族所有粮草和战马皆被赵家军所得!”
巴察孟克瞠目结舌,不敢相信道:“怎……怎会如此?赵安不是朝呼伦贝尔城杀来了吗?”
“巴尔虎部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以派兵前来增援,谁知赵家军又折返,并且再渡海拉尔河,偷袭巴尔虎部,那些援兵在回援的途中又中了埋伏……”
“狡猾的两脚羊!”
巴察孟克气得一脚踹翻斥候,刚看向札尔天聪,便发现他脸色不对,旋即也意识到这便是赵安的佯攻之策。
他既能对巴尔虎部下手,那么位于呼伦贝尔城南部的鄂温克族只怕凶多吉少!
巴尔虎部。
赵安拍着吃撑的肚子,真心觉得鞑子养的羊好吃,而后向东南眺望道:“左路的兄弟们,想必你们也吃撑了吧?正好可以攻城消消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