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这话说完,弘治皇帝都不由的下意识一愣,不仅弘治皇帝,陈玉等人也是如此。
他这是什么意思?
直接站队到杨廷和了?
大殿上大多数官吏看向杨一清的脸色都带着笑,只是几个是真心,几个是不耻就不知道了。
你真以为你能融入到咱们的队伍中来?简直痴人说梦!
杨一清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微臣才入京师没多久,但也听闻皇庄之事是前内宫监负责牵头,而内宫监太监又受命于谷大用。”
“锦衣卫不过只是听令行事,那么钱宁做什么,不做什么,是否真能自己决定?”
“皇上,微臣只有这么一个疑问,余下的微臣暂时不了解情况,不便多言。”
听到杨一清的话,众人再次一愣,大殿上的官吏面色顿变。
陈玉若有所思,原来他是这个意思,用这条思路给他们拓宽辩论的渠道,倒是一条极佳的思路。
杨一清已经将辩论的思路告诉了他们,陈玉等人怎么可能不抓着这条思路辩论,于是陈玉开口道:“杨大人高见。”
“有些人总是说许多事是钱宁做的,罪恶都是都做的,始作俑者是他,可我们不妨想想,钱宁做什么,真的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吗?”
“若是诸位还有疑问,不妨找锦衣卫的小旗们去问问,他们做的事,究竟是他们自己的意愿,还是受命于谷大用。”
陈玉这话说出来,众人不由再次愣住了,谁愿意去找锦衣卫的人?不管是不是他们自己做的恶事,现在肯定也会推给谷大用,毕竟谷大用已经死了。
可若是不去找他们作证就冒然认为这一切都是钱宁做的,貌似又不太合理。
朝堂上因为杨一清的一句话,局势瞬间扭转。
杨廷和不得不出列道:“启奏皇上,杨尚书此言在理。”
钱宁死与不死都不重要,杨廷和也需要找个台阶下,实际他根本就不想因为钱宁这件小事掀起和蔚王和皇上的斗争。
但他又不能不这么做,下面的人都被舆论裹挟住,他若不去弹劾钱宁,没有人会在愿意跟着他。
现在他做了,但失败了,还能将恶人推给杨一清,这是他愿意看到的最好的结局。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道:“既然是一件理不清楚的案子,就莫要理了,此事就勿要在浪费时间讨论,诸公还有许多事要做,何必将精力放在这上面?”
“好了,今日就如此吧,都退朝吧。”
“臣等告退。”
梁储和费宏等人深深看了一眼杨一清,对杨一清颔首微笑,杨廷和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都知道杨一清入阁是迟早的事,总不能现在撕破脸皮,毕竟以后还要一起共事。
杨一清也颔首微笑。
至于其他人就不同了,他们愤愤的看了一眼杨一清,都为杨一清今日举动不耻,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帮着锦衣卫的人说话,这分明实在助纣为虐,这样刚直的人又怎么可能给杨一清好脸色看?
倒是陈玉等人,真心的冲杨一清拱拱手,纷纷介绍自己并且时不时提一提蔚王,杨一清这才明白这群人都是蔚王培养出来的人才。
……
杨廷和回到内阁,第一时间召来了严嵩,他面色冷峻,盯着严嵩道:“你报刊司究竟在做什么?!”
“你若做不好,本官就上奏皇上换个人去做!”
严嵩不明所以,但他知道杨廷和有这个能力,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阁老,下官愚钝,怎么了?”
杨廷和怒火中烧的道:“你问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
“湖广那边的报刊,怎么就将钱宁的事发表出来的?”
“你们审核的力度呢?”
严嵩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原因,但还是道:“下官知罪!”
杨廷和道:“将湖广那边的主官给办了,马上调令过去,换个有头脑的!”
“是!”
杨廷和看着严嵩,道:“你也回去吧。”
“下官告退。”
严嵩战战兢兢的离开内阁,他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杨阁老不满湖广那边的所作所为,湖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报刊司发生了什么事?
无外乎就是将钱宁的罪证公之于众,文官不是向来和锦衣卫之间关系不和么?这次若是能弄掉一名锦衣卫,还是前锦衣卫指挥使,于情于理来都没有任何不妥啊。
不过很快严嵩想明白了。
钱宁可能是蔚王想保的人,毕竟他在替蔚王做事,所以这过程有个度,只要钱宁能将那名商人给放了,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证明了文官压着锦衣卫。
但阁老不想将事情扩大,因为事情一旦扩大,那么就会牵扯到蔚王和皇上。
蔚王不可能看着替自己办事的人被文官废掉,所以势必要和杨廷和站在对立面。
目前来看,杨廷和还是不愿意和蔚王树敌,更不愿意站在蔚王的对立面。
所以他才会批判湖广那边的报刊司做事没有脑子。
严嵩想到这里,终于将事情捋清楚明白了。
想明白后,他又不由的倒吸凉气,看来在阁老下面为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湖广报刊司主官可能都不太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就这么被干了下去,在大明做官,若是城府不深,若是不理解上面的心思,冒然去做一些自认为没错的事,只能自食其果。
严嵩不由有些胆寒,这次杨廷和没有找自己麻烦,下次呢?
或许他不会有麻烦,因为杨廷和还要用他,报刊司就是一把利剑,杨廷和没找到心腹胜任这个位置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动自己。
可万一呢?一旦未来他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那自己又该当如何自处?
严嵩回到报刊司,他想了很久,不寒而栗,最后还是开口对左右道:“下一封调令,将湖广报刊司使给撤下来吧。”
“不管用什么理由和借口,五天之内我一定要看到他下台,给他调回到京师来,重新选人过去。”
“是,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