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正常世界观的人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错的,这比让他睁眼说瞎话还难,可事实摆在眼前,又让他不得不信。
周围人都说,那就是个少年,是他看错了,搞得柴智渊也对自己深深的不信任起来。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写一封信问问同僚,问一问以前跟他在京都任过职的同僚。
就是这封信要怎么写,他得好好想一想。
......
柴智渊坐在自己府上的书房里,书桌上展开的白纸上滴墨未沾,他脑海中是走马观灯,狄落到了丹玻城的一切行为。
他其实跟她并没有共事多久。
他们唯一接触比较深的,就是账册问题,还有他请求狄落保守秘密,狄落张嘴要求过分的条件。
可她嘴上是这么说,要到手利益的一半,实际上根本就没跟他拿过,相反的,还为了丹玻城百姓的果腹状况,一直在奔走。
柴智渊突然感觉到内心深深的疲累,他抱着肚子将头抵在桌子边上,无声的叹息一声。
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一种,爱谁谁吧,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为了百姓,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是吗?!
他不是自来就这样吗?!
任何事情上,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丁天磊,比如......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啊!
柴智渊脑子很是混乱,自从走上这一条路后,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然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妻儿远远送走,既然选择淌了这趟浑水,就证明,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自己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可能会一步登天,也可能死无全尸。
他使劲闭了闭眼睛,提起桌子上的毛笔,手指颤抖的沾了沾墨汁,提笔在宣纸上方一顿,浓黑的墨汁‘啪’一声掉在了宣纸上,瞬间晕染一片,他的心忍不住一哆嗦,立时揪在了一起。
还没等他想明白个所以然,门外面的管家小声道:“老爷,丁老板来了。”
丁天磊?!
他来干什么!
柴智渊拧了拧眉头,有些不满自己这府邸跟丁天磊家后花园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让他进来。”
柴智渊将毛笔放在笔山上,顺手将桌子上那张已经脏了的宣纸扯了下来,团吧团吧,扔在了桌子上。
“柴大人。”
丁天磊跟着管家走了进来。
管家给他看座,上了茶之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丁天磊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兴奋,就连眉梢都在不受控制的跳跃着,一双眼睛晶亮,脸颊带着激动的红晕,却因为忌惮管家还没走,生生憋着,一直到管家关上了门,他才一拍茶几,眉飞色舞道:“你看见了吗?”
柴智渊看丁天磊那胖胖的脸,肥肉横飞的,他有点厌烦的垂下眼睛,掩饰性的喝了一口茶,掩盖着自己的厌恶。
“看见什么啊,你话说一半,遮遮掩掩的本官怎么能知道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啊,你没看见那个狄落吗?之前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原来是存在着猫腻呢,你没看见那张脸吗,那就是个女人啊。”
丁天磊激动的直拍桌子。
柴智渊慢吞吞的瞪他一眼:“说话就说话,敲什么桌子?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还有,你每次上本官家里是不是有点太大摇大摆了?你是很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吗?”
丁天磊恨不得凑到柴智渊面前:“你都不激动的吗?那就是个女人啊。”
柴智渊撩着眼皮冷嗤了他一声:“屁的女人,你还真是孤陋寡闻的,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上什么都写,不要张嘴就胡说八道,多读书,充实一下自己,就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丁天磊激动的心情被柴智渊这不咸不淡的表情给憋得,到底是消停了一会儿,整个人讪讪的,坐了回去,堆在椅子里靠着椅背,思前想后还是不相信:“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什么颜,什么玉的,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啊,我是说,狄落那张脸明明就是个女人啊。”
柴智渊瞧着他,好半响,忽然嗤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比狄封,狄大人还要聪明了?”
丁天磊皱眉:“你什么意思?”
柴智渊慢条斯理的将毛笔从笔山上拿了起来,仔细的放在笔洗里涮了涮,然后挂在笔挂上,这才冷笑的看着他,“众所周知,狄封狄大人是对皇上最忠心耿耿的,狄落作为他的狄家军的一员,你觉得,狄大人会蠢到放一个女人,光明正大的进进出出?!”
“那他不是纯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丁天磊狐疑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柴智渊一摊手,“那你说呢?”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更何况,就算狄大人老眼昏花了,但是,那么多人,每一个都老眼昏花吗?狄落难道不知道,她的这种行为的后果是什么吗?杀头?你觉得世人有不害怕砍脑袋的吗?”
“你不害怕吗?”
“狄落有什么理由要女扮男装做这种杀头的大事?”
而且还是上了官家名册正儿八经的五品官,他是疯了吗?!
柴智渊瞧着丁天磊已经半信半疑的脸,再加一记重锤:“如果你实在不相信,你完全可以派人到狄落参军的边境大营去打听打听,本官可是听说,当时的狄落十分的勇猛,杀敌无数,就连金羌大将都是他斩杀的,这种上了功勋册的,没几个人敢造假的。”
丁天磊这一下彻底相信了,可他还是很不满:“难怪要戴着面具,就那张脸,我见了都以为是女人呢,何况是别人啊,不过啊,说实话,他那张脸确实挺带劲,就是脸上有疤,生生毁了这份精致啊。”
柴智渊没想到丁天磊竟然看的这么仔细,他都没发现狄落的脸上是有疤的。
再一瞧丁天磊,他这心里无端升上一股恼意:“你到本官这里来到底是干嘛来了?就为了说这事?对朝廷命官品头论足?那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丁天磊尴尬的摸摸鼻子,他确实是有够无聊的了,竟然跑来找柴智渊这个老古板说这种事。
“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话间,丁天磊从椅子上站起来,门口管家适时推门进来,柴智渊不冷不热的抬了抬眼皮:“不送。”
一直到室内安静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才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一口气,是啊,狄落除非疯了,才会干这种要命的事,否则,她怎么会不要命呢?!
是他想多了啊。
柴智渊的一番话,成功的把自己劝明白了。
这世界上,男身女相的又不是没有。
那燕清墨,若不是有喉结,身高在,就单看那张脸,雌雄难辨的。
柴智渊捂着脑门,颓自笑出了声,是他孤陋寡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