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戛然而止。
像滔天巨浪掀至最高点,然后突然停风歇浪。
温苒咻地转头,就见周聿珩穿着医院病号服,完好无损地站在后面。
温苒心脏有一瞬间停跳,盯着他看几秒,然后去看地上的影子。
有影子,不是鬼。
他没死!
但温苒要死了。
周聿珩走过来,瞥疑惑的医生和护士一眼,又瞥表情空白的温苒一眼,最后瞥了眼手术室。
跟医生说:“我是她正牌老公,不管里面的人是谁,给我弄死他。”
温苒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力量强装镇定,扔下一句“抱歉弄错了”,拽着周聿珩就走。
“嘶——”周聿珩倒抽一口冷气。
温苒赶忙放开他受伤的左手,改抓他右手。
这次电梯意外来得快,电梯里人很多,周聿珩先进去帮温苒挡住其他人,温苒站在靠门位置。
七楼到一楼,几乎每层都停,温苒没回头看,但她知道身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戏谑、揶揄,估计想看小丑差不多。
电梯到一楼,温苒第一个迈出去,脚步捣得飞快,像要甩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无奈男人身高腿长,跟上她毫不费力:“温苒。”
“闭嘴!”
此时此刻,温苒觉得男人连呼吸都是嘲笑的节奏。
她像只发怒的小兽低头猛冲,手臂被拽住。
“再走就出医院了,我再钢筋铁骨也得在医院呆一晚观察观察吧。”
温苒抿着唇不说话,但脚步停了。
周聿珩嘴角往上翘一下,像要笑忍住了,手往下滑,手指扣住她的手指,牵着她往住院部走。
司机看到他们从电梯出来,小跑过来:“太太,我弄错了,护士有口音,我把名字听岔了!”
嗯,坟已经哭错了,现在才来跟她说。
温苒抬头,说了沉默这么久的第一句话:“刘叔,其实你很适合去非洲开车。”
司机刘叔冷汗一冒,撒腿就跑。
医院床位紧张,自然没有单人病房给周聿珩,他住的是三人间。
靠窗那张床,挡帘一拉,还算有私密性。
另外两张床上的人睡了,周聿珩声音压得很低:“温苒……”
“闭嘴!”温苒还是这句。
周聿珩实在没忍住,偏头笑了下,笑完看见温苒在瞪他,优雅做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上床躺下了。
温苒坐在床尾,铺天盖地的情绪散去,理智逐渐归位,她开始深刻复盘。
怎么会搞错呢。
就算司机听错名字,她也该想到没有家属签字怎么会轻易动手术,家属不在事后也会让家属补签,但从头到尾就没人找她。
她该想到的,可当时脑子嗡嗡作响,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
关心则乱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但她为什么会关心?
是觉得好歹夫妻一场,他也好歹是蓁蓁的亲生父亲,就这么死在他乡,难免心绪会起伏。
对,就是这样。
加上最近几天没休息好,她的体力跟不上,大脑供氧也变少,所以转不过来。
嗯,这么一顺就通了。
“想什么呢,忙一天不累?”
男人的声音沉得有些哑,温苒回头看他:“你怎么还没睡?”
周聿珩似困极了,眼皮都半垂着,朝她抬下手:“过来,一起睡。”
“不要。”
病床本来就小,他还是伤患,更何况准前夫前妻还睡一张床算怎么回事。
医院给病人的床位都不够,没有多的陪床,温苒把椅子拉到床边:“我趴着睡的。”
“那让刘叔送你去酒店,趴着睡不行。”
温苒那句“医生说你今晚不能离人”到嘴边,想到他肯定会说“不能离人就让刘叔在这守着”,把话改了:“知道了,你睡着了我就走。”
周聿珩鼻息很浅地嗯了声,跟着就没了动静。
安静的病房,温苒手臂枕着头趴在床边,很快也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细微动静。
她撑开困顿的眼皮,看到护士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耳温枪。
“还要打针吗?”她声音压得很轻,生怕吵醒床上的人。
护士小声说:“你是他家属吧,本来要继续输液的,但病人醒来很抵触,非说吃药就可以了,医生说不发烧没事,如果发烧肯定是要输液的。”
护士把测量的体温给温苒看:“喏,你看,又发烧了。”
温苒:“他晕针,所以抵触打针。”
“啊?那怎么办。”
“该输液还是要输液,你去准备吧。”
“不是说他晕针?”
温苒顿了顿:“我在他会好一点。”
护士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带着医药托盘进来,温苒握住周聿珩的手,示意护士可以开始。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周聿珩只在进针那一下蹙紧了眉,温苒轻声说了句“我在”,他就放松下去,眉间褶皱也渐渐散开。
输液之后温苒不敢睡,一直睁眼守着。
但深夜本就催人眠,加上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一觉,温苒实在扛不住就起身走走,怕脚步声惊扰病房其他人,她确认输液情况没问题,打开门走去外面。
给周聿珩输液的护士看见她,像才想起什么:“看我忙一晚上都忘了,周聿珩换下来的衣服在这,给你。”
护士将叠得整齐的衣服给她,她接过说了句“谢谢”。
往回走的时候,旁边病房突然拽开门,深夜的医院走廊,温苒吓一大跳,人像弹簧一样弹出去两步。
手里的衣服歪了,一个红色挂绳的平安符掉到温苒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