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像三道惊雷,劈在萧景壬的天灵盖上!
他浑浊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不对劲,在这一刻,全部串联成线!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睛里,燃起一股骇人的光。
“呵……”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那笑声里,再无癫狂,只剩下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怨毒。
他晃晃悠悠地,用双手撑着地,竟然真的从那一片狼藉中,站了起来!
虽然身形不稳,可那眼神,却像毒蛇一般,死死锁在沈禾身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他低声喃喃,随即,声音陡然拔高!
“你是为了严青修来的,对不对?!”
他死死地瞪着她,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
“表面上对我情深似海,非君不嫁!”
“实际上,你心里喜欢的,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书生,是不是!”
“废物书生……”
萧景壬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咒语,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
沈禾的身子,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一滴泪。
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
划过她苍白的面颊,砸在积了灰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这么久了。
从重生那一刻起,从她一步步谋划,看着单珠玉、看着沈娇、看着他萧景壬的大厦轰然倾颓……
她心中有过快意,有过大仇得报的空茫,却独独没有过软弱。
她以为她的心,早已炼成了铁石。
可“严青修”这三个字,从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嘴里说出来,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那是她的先生。
是前世唯一给过她温暖,教她识字,告诉她“女子亦可顶天立地”的先生!
他死于非命,她一直以为是意外。
原来不是。
原来,竟是他!
“呵。”
萧景壬见她落泪,脸上的怨毒更深,笑容却愈发扭曲。
“被我说中了,心疼了?”
沈禾抬起头。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再无一丝冰冷,只剩下滔天的恨意与悲恸!
“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察觉的颤抖。
“你为什么要害他?”
“他不过一介书生,与世无争,碍着你什么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一声凄厉的质问!
萧景壬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嗤笑。
“害他?”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轻蔑至极。
“沈禾,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他还不配,让我亲自动手。”
沈禾的瞳孔猛地一缩!
萧景壬很满意她的反应,他恶意地勾起嘴角。
“我不过是觉得,他那双看着你的眼睛,太碍事了。”
“总不能让你我之间,隔着这么一个废物,对不对?”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想知道吗?”
他凑近了一些,那张污浊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令人作呕。
“你想知道,是谁替我动的手,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吗?”
“是谁!”
沈禾再也无法克制,猛地扑上前去,双手死死揪住萧景壬的衣领!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将他焚化的怒火。
“说!到底是谁!”
“呵……”
萧景壬低低地笑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那双涣散的眸子里,陡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
他猛地抓住沈禾的手腕,用力一扯!
沈禾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拽得向前扑去!
萧景壬顺势一个旋身,将她狠狠地掼倒在地!
“砰——!”
“噼里啪啦——!”
沈禾的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那一堆碎裂的酒壶瓷片上!
尖锐的刺痛瞬间从背部和手臂传来,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个沉重的身影便压了下来。
萧景壬用膝盖顶住她的腿,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身下。
“沈禾。”
他低下头,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你早该是我的女人。”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
“今天,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
撕拉——!
布帛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肩头一凉,带着酒臭的呼吸扑面而来,几乎要将沈禾吞噬。
“沈禾,你看,这不就遂了你的愿?”
萧景壬的笑声,癫狂而扭曲。
“滚开!”
沈禾拼命挣扎,手腕被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这力气……
怎么会这么大?!
就在沈禾心底一寸寸冷下去,绝望即将淹没她时——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
耳边只听得“呼”的一声劲风!
紧接着,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骤然一轻!
“砰!”
一声闷响,是血肉撞上梁柱的声音。
萧景壬像个破败的麻袋,被人从她身上硬生生扯了起来,狠狠甩飞了出去!
一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萧景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景迟……”
她刚想开口,后背的剧痛猛地袭来,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愈发苍白。
萧景迟的视线顺着她的身子往下,落在了她后背那片迅速洇开的血色上。
一朵朵红梅,在她素色的裙衫上绽放,触目惊心。
他迅速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动作轻柔地裹在沈禾身上,遮住了她被撕裂的衣衫和渗出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起身,转向那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萧景壬。
那眼神,犀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萧景迟?”
萧景壬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傻子,这个只会跟在沈禾身后叫“禾姐姐”的废物!
“你个傻子敢和我动手?!”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挟着风雷的拳头!
“噗——”
萧景壬被打得又一次摔倒在地,一口血沫混着半颗牙齿吐了出来。
“景迟,住手!”
沈禾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上前,拉住了他还要挥出的手。
“别打了!”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
萧景壬再如何落魄,也是皇子,若真出什么事哪怕景迟孩童心性,也要被责难!
萧景迟缓缓侧过头,那双眸子里的寒意没有半分消减。
他看着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寂的大殿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许你。”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地上狼狈不堪的萧景壬,那眼神,是看待死物一般的冰冷。
“欺负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