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锋的目光在会议室里缓缓扫过，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既然赵部长已经提出了具体方案，那就按这个定吧——陈飞宇同志调任正阳县副县长，兼任公安局局长。各位还有不同意见吗？”
话音落下，齐国锋特意朝高玉良和苏万兵的方向看了两眼。
这两人一个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个眉头微蹙，显然都在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
“我没意见。”高玉良率先表态，语气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满意。
只要能把陈飞宇调离龙阳县，苏岚就等于被斩断了左膀右臂。
苏万兵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怒火强压下去。
他清楚此刻反对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我也没意见。”
“好。”齐国锋轻轻颔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今天的常委会就到这里。龙阳县县长的人选问题，咱们下次再议。”
随着齐国锋起身离席，其他常委也陆续走出会议室。
走廊里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此起彼伏，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只觉得这寒冬腊月的走廊比往常更添了几分寒意。
刚走到楼梯口，高玉良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身后的苏万兵，语气里的讥讽像淬了冰：“苏万兵，恭喜啊。你未来的女婿陈飞宇这可是高升了，心里头该乐开花了吧？”
苏万兵猛地顿住脚步，心头咯噔一下。
女儿和陈飞宇的事明明还没公开，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也只是胡逸尘在背后散播的，高玉良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家伙的眼线，倒是伸得够长啊！
苏万兵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脸上挤出一抹冷笑：“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我未来的女婿，他爷爷可是开国老英雄。高书记，您说这份荣耀，是不是旁人比不了的？”
这话像一记软刀子，既点明了陈飞宇的背景，又暗讽高玉良根基浅薄。
苏万兵心里明镜似的：就算陈飞宇被调走了，他也是自己阵营的人，陈家的人脉自然也能为己所用，高玉良说到底不过是捡了个空欢喜。
高玉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很快又恢复如常，话锋一转说道：“苏省长说得是。不过陈飞宇去了正阳，龙阳县那边就剩苏岚一个人扛着了。你可得多帮帮你女儿，说实话，那丫头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不劳高书记费心。”苏万兵丢下这句话，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省委大楼，身后的脚步声里都带着一股隐忍的怒意。
高玉良望着苏万兵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站在不远处的祁正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两人唇枪舌剑的架势，让他后背都沁出了冷汗，幸好自己站得远，没被卷进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里。
——
下午五点，龙阳县政府大楼的走廊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唯有苏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方雨眠抱着文件夹快步推门进来，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濡湿了。
“苏书记，有眉目了！”方雨眠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经过半天的排查，我们找到给杨海波下毒的人了！”
苏岚猛地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急切：“是谁？”
方雨眠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双手递过去：“这里面有监控录像，您一看就知道了。”
苏岚迅速将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医院走廊的画面。
监控里，那个穿着送餐服的年轻男人推着餐车走到拐角处，左右张望了两眼，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个塑料袋，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了餐盒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就是这个送餐员下的毒。”方雨眠的声音沉了下来，“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下毒当天就没了踪影，车站和机场都没查到他的购票记录，看样子是被人用私家车接走的。”
“继续查！”苏岚重重拍了下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只有抓到这个人，才能顺藤摸瓜查到背后的指使者。
“是！”方雨眠用力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却被苏岚叫住。
“让同志们都辛苦了，今晚加个餐，算我个人的。”苏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几乎快把苏岚的精力榨干了。
方雨眠应了声“好”，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岚一人，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飞宇”三个字。
苏岚的心猛地一揪，连忙按下接听键：“飞宇，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陈飞宇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阿岚，医院刚才来电话……杨海波他，没挺过去。”
“什么？”苏岚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
虽然知道杨海波中毒太深，五脏六腑都已经受损，可真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
苏岚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知道了，后事你先帮忙处理着，我这就向市委汇报。”
“好。”陈飞宇的声音里满是疲惫，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苏岚放下手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场风波，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
与此同时，彭城市委大楼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市委书记何靖国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份红头文件，表情严肃得像是结了冰。
“两个小时前，省委常委会刚刚结束。”何靖国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室，“根据省委指示，咱们彭城市有几项人事调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停了下来。
“龙阳县公安局局长陈飞宇，调任正阳县副县长，兼任公安局局长。”
“姜瑾明同志担任龙阳县公安局局长。”
“至于杨海波空缺出来的县长职务，省委组织部目前还在考察，这两天就会出结果。”
何靖国一条条念完，目光转向坐在右侧的市委组织部部长张珏：“张部长，人员调动的相关手续，务必在年后完成。”
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年前显然是来不及了。
张珏立刻起身，说道：“请何书记放心，一定按时完成。”
何靖国微微颔首，语气却陡然严厉起来：“另外，省委对咱们市委，特别是市纪委的工作很不满意！”
何靖国的目光像利剑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加重了些：“短短半年时间，咱们彭城市落马的官员有多少？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各个部门的一把手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何靖国对视。
市纪委书记潘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起身表态，说道：“何书记，会议结束后，我们纪委立刻召开专题会议，深刻检讨工作中的不足！”
何靖国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压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