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仪,使臣献图时确实应当上前为君上讲解。
但张邺抬手制止:“不必近前,在此展开即可。”
卫泾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很快恢复如常:“遵命。”
他慢慢展开卷轴,两名随从在两侧协助。
堪舆图绘制精细,山川城池栩栩如生。
殿内众臣不禁伸长脖子,都想一睹为快。
“君上请看,这是我国北部边境,与贵国接壤之处…”卫泾指着地图开始讲解,声音平稳。
张邺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跟随卫泾的指引。
殿内青衣卫全都绷紧神经,紧盯卫泾的一举一动。
卷轴缓缓展开,逐渐接近末端。
就在这时,卫泾的手指在卷轴轴心处轻轻一按——
“嗖”的一声破空之响,一支袖珍弩箭从轴心中射出,直扑张邺胸口!
事出突然,殿内众人皆惊。
青衣卫反应极快,立即扑上前去,但终究慢了一步。
弩箭正中张邺胸前!然而预想中的鲜血并未迸溅,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弩箭被金丝软甲弹开,落在地上。
“护驾!”青衣卫首领大喝一声,十余名高手一拥而上。
卫泾见一击未中,眼中闪过绝望,却并不反抗,任由刀剑加身。十几把钢刀同时砍下,血光迸现。
“留活口!”张邺疾呼,但为时已晚。
卫泾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却还吊着一口气。
他望着张邺,惨笑道:“公子辛…天命在荆…世事难为啊…”话音未落,已然气绝。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闻粗重的喘息声。
众臣面色惨白,惊魂未定。王相如更是瘫软在地,浑身颤抖——这刺客是他引荐入宫的,若是君上有个三长两短…
张邺缓缓起身,捡起地上的弩箭。
箭头发黑,显然是淬了剧毒。若不是他多留个心眼…
“检查那两名随从!”他厉声道。
青衣卫上前查看,却发现两名随从早已咬毒自尽,嘴角流出黑血。
“好个死士。”张邺冷笑,目光扫过殿内众臣,“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令者,斩!”
“臣等遵旨!”众臣慌忙跪拜。
张邺坐在御书房内,面前摊着那卷染血的堪舆图。
青衣卫已经仔细检查过,除了那个精巧的弩箭机关,再无其他异常。
“君上,卫泾的尸首如何处理?”青衣卫统领杨灵躬身问道。
“厚葬吧。”张邺淡淡道,“虽是刺客,却是忠义之士。”
杨灵惊讶地抬头,随即又低下:“遵命。”
“查清他的背景了吗?”
“卫泾,云国上大夫,年四十有一,妻儿皆在云国。素有贤名,深得公子辛信任。”杨灵呈上一卷文书,“这是能查到的所有信息。”
张邺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暗想:“历史果然惊人地相似,那自己相当于前世的始皇帝了!”
夜幕如墨汁般泼洒在沨城的上空,往日繁华的街市此刻寂静得可怕。
只有宫中传出断续丝竹之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云王齐盘斜倚在龙椅上,手中玉杯里的美酒随着他颤抖的手不断晃荡出杯沿,浸湿了绣着团龙图案的袍角。
殿内烛火摇曳不定,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射到斑驳陆离的墙壁上。
“君上醒醒!”
丞相方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向冰冷的金砖地面,发出沉闷回响,“卫泾行刺失败的消息已传遍各国,如今荆国大军压境,再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高擎着前方送来的紧急军报。
齐盘迷蒙着眼掀开眼皮,瞥见奏折上猩红的印章和急促的文字描述,突然发疯般大笑起来:“准备?呵……还能准备什么?”
他猛地甩手把玉杯砸向殿柱,晶莹碎片四溅飞散,“齐辛那个崽子,蠢货!他说卫泾忠心耿耿能成大事,结果呢?害了我云国啊!”笑声渐渐转为凄厉悲鸣,回荡在空旷殿堂之中。
身旁宠妃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人人自危。
曾经威严肃穆的朝堂如今像被狂风吹过的破庙,凌乱不堪。
方程见状急忙爬向前去拉住云王衣袖苦苦哀求:“君上切莫自暴自弃啊!眼下当务之急是商议对策抵御外敌才是。”
然而齐盘仿佛听不见任何劝告似的摆摆手:“都退下吧……让孤一个人静静。”说完便转身背对着众人走向后殿深处。
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众臣无不叹息摇头——他们知道这位君主的心气已然耗尽,云国的天快要塌下来了。
自此以后,齐盘彻底放弃了治国理政的责任,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无法自拔。
每天清晨太阳尚未升起时,他就命人抬出珍藏多年的佳酿摆在花园凉亭内畅饮。
待到午后阳光炽烈之时又移步至荷花池畔继续豪饮不止。
宫人们战战兢兢伺候左右,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责骂甚至鞭笞。
这一日正当他喝得酣畅淋漓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鼓噪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守城将领满脸惶急闯入御园禀报:“启禀君上!荆国大将白远率领百万精锐铁骑已兵临城下!”声音刚落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花。
齐盘慵懒地抬起头眯缝着眼看了看来人,慢悠悠问道:“哦?来得挺快嘛……”
随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才缓缓起身走向观星台俯瞰城外景象。
只见地平线尽头黑压压一片乌云蔽日,隐约可见旗帜招展人马攒动。
他揉揉眼睛喃喃自语道:“看来今天连喝酒的心情都没了。”
回到殿中后他召集剩余几位重臣开会商讨局势发展。
有人提议死守京城等待援兵到来;也有人建议开门投降保全宗室血脉。
争论不休间齐盘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吵什么吵?!全给孤闭嘴!”
众人吓得立刻噤声低头不敢言语。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幽幽开口说道:“其实你们心里都清楚不是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挡住荆军的攻势。”
环视四周见无人敢与他对视继而惨淡一笑,“既然如此何必做无谓挣扎呢?”
说罢挥手示意散会独自留下面对满桌残羹冷炙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