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又一声急促、空洞的梆响,如同阎王的随机令判,在院门外骤然响起!
“噗!!”
江蝉手中的囍烛火苗疯狂摇曳,瞬间又燃空了一小截,长度已不足五公分!血色的光晕范围,被压缩到仅能勉强罩住旁边的苏晴周莽,和江蝉自己的缸!
谭静的青棺、以及毒蝎和他的傀儡们已退到光晕边缘,暴露在浓雾之中,【阎罗帐】再次剧烈波动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每个人的脖颈,越收越紧!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要凝固成冰!
然而,那沉重的脚步声仍未踏入院子!
它只是在院门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敲了下那声夺命的恐怖梆子,然后便继续拖着那僵硬迟缓的步伐,带着身后排成长龙的、僵硬残缺的鬼村民队列,极其缓慢地从院门外走过去……
梆子声,连同外面排成长龙的鬼村民队伍,沿着外面的队伍逐渐变得遥远、模糊,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
汹涌的鬼雾,随着那沉闷的脚步声远离,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散去。村子上空飘荡的鬼灯笼,也无声无息地隐没散去。
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天光,再次雾麻麻的洒落下来。
天…竟然亮了!
这一次,从梆声响起,到鬼雾退散天亮,整个过程…只经历了短短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怕那沉闷的脚步声已彻底消失,每个人脸上仍是惊魂未定。
江蝉看向手中的囍烛,只剩下可怜的一小截烛头,最多三公分。粘稠的血色蜡泪,包裹着焦黑的烛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他迅速将其熄灭,收入剑墟空间。
这根救命的奇物,快要耗光了,保命的青花瓷缸,也快彻底报废了……
他心情沉重的收起囍烛和青花瓷缸,这时,在那鬼雾逐渐退散的院墙外,一道灰淡的身影忽然一闪而逝,悄无声息……
“谁?!”
江蝉厉喝,身形如电,金色战刀瞬间在手,整个人已朝着院门疾冲而去!
院墙外,土路空荡,只有残留的、正在快速消散的稀薄鬼雾。
那道窥伺的身影,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跑了?”
紧跟出来的苏晴闭目凝神,周身无形的气流流转,【风魖】的感知张开到极致。
片刻后,她睁开眼,俏脸含霜,声音冰冷,“残留的气息…很微弱,但带着一种特殊的阴冷…和昨天白天在巷子里毁掉纸人线索的那个家伙…是同一个人!他一直在暗中窥伺我们?!”
江蝉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暗中窥伺的家伙…到底是谁?是村里的“人”?还是和他们一样被困阴墟的外来者?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不得线索,不得头绪。
短短几分钟,天色就从浓墨般的黑暗过渡到了死气沉沉的灰白天光。下方鬼气森森的芦岗村,再次披上了那层死寂、麻木的伪装。
零星的村民扛着农具,如同上好发条的木偶,从紧闭的门户中走出,对昨夜的一切恍若未觉,可行动组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
“妈的!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周莽跟过来,看着下方恢复“正常”的村子,又瞥了眼院中那个深坑底下,红衣老太残留的一小滩黑红色污迹和碎布,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还有这鬼老太婆!前天晚上明明死得不能再死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怎么又全须全尾的蹦出来了?这鬼地方到底还有没有点道理可讲!”
谭静脸色苍白地从她的灵棺中起身走过来,她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渐渐“活”过来的村子,又看了看地上红衣老太的残骸,略作思索,她那缺乏起伏的声音,带起了一种令人发寒的推测,“这座阴墟的规则之一…或许是重置。”
“重置?”苏晴一愣。
谭静的话如同冰锥,冷不丁刺破了众人心头笼罩的迷雾一角,江蝉眼神一凝,瞬间串联起来两条线索,“昨天我们出村时看到的景象,和来时完全一致,灵棚、戏台、唱戏的人…连棺头上的黄符位置都没变!”
“还有一点很关键,前天晚上那些被我的鬼奴砍杀掉的鬼村民,昨晚又出现了,数量半点没少…重置,谭静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是成立的!”
“这么说…王有田夫妇的尸体失踪也说得通了…”苏晴失声惊呼,美眸中翻起了一片不可思议。
周莽一拍脑门,马上叫了起来,“我就说嘛!老子昨天早上没看错!那两口子肯定是活了!”
没人理会周莽的大喊大叫,苏晴快速的总结说道,“等于说,每次‘天亮’,这座阴墟都会重置刷新一次,包括…被杀死的鬼?!”
“不…”江蝉接过话头,“这个重置范围应该仅限于鬼村里原有的…不包含外来的。前天晚上死掉的陈三以及他们的鬼宠,就没再活过来。”
“大致是的。”谭静点头,“这意味着,我们在这里杀死的鬼物,只要没能摧毁这座阴墟或者解决源头,到了第二天,它们都会恢复到初始状态,或者说回到某个原点。”
苏晴脸色一白,惊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只要这座阴墟还在,红衣老太就会在每个晚上无限复活?今天晚上她就还会出现……”
这个推论顿时让众人遍体生寒,周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直接就爆了粗口,“操!没完没了了?这他妈还搞个屁啊!”
“不止…”江蝉的声音沉重,看了眼灰蒙蒙的压抑着的天空,补充出了最致命的一点,“这座阴墟的时间流速,在加速紊乱!”
“昨天白天,我们好歹还有三四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而昨晚…只有短短两个多小时,而且感觉这次天亮,比前面更仓促了!”
“下一次天黑…随时可能降临!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冰冷的铁箍,狠狠勒紧了所有人的颈脖!
无限重置的规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是无穷尽的循环和杀戮!
而不断缩短的时间,则像一把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铡刀!
“必须动起来了!”
江蝉沉了口气,当机立断,语速飞快,“还是分头行动!谭静,你和周莽继续沿着那些石像和刑罚的线索去查!但在这之前,先去一趟王有田家!如果能找到他们夫妇,就能进一步证实‘重置规则’的推断,另外,那两口子先前说的话多半有假,他们身上必定还有文章……”
谭静点头,“明白。”
周莽虽然不爽,但也知道这时候争分夺秒,哼了一声没拒绝,算是答应了。
“苏学姐,”江蝉看向鬼宅,“你跟我进里面的地道!那下面…或许藏着红衣老太真正死亡的秘辛,或许能从中找到对付这座阴墟的关键!”
“好!”苏晴毫不犹豫答应。
“天黑之前…”江蝉最后强调,目光扫过谭静两人,“无论有无收获,必须回到这座鬼宅汇合!”
“收到!”
就在行动组四人即将行动起来之际,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走进过来,“各位专员,这就要行动了?”
行动组四人齐刷刷扭身看去…毒蝎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仿佛刚才经历生死危机的并不是他,“别紧张各位,我是专程过来问下,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效尼玛的劳…滚一边去!”周莽毫不客气冲着地上啐了一口痰,毒蝎也不生气,翻手取出一个精致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
“江专员,请留步。”
他撕下笔记本崭新的一页,双手恭敬地递上纸笔,语气带着一种略显浮夸的真诚和仰慕,“早就听闻江专员是本届乾罗城交流赛最强黑马,力挽狂澜,风采卓绝!鄙人付哲,对江专员的风采可是仰慕已久,昨晚一见果然英姿勃发,惊为天人,不知…能否有幸,请江专员签个名?”
江蝉停住脚步,眼神漠然地看着毒蝎,没有接笔,也没有说话…
毒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摸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专员不必多虑,虽然咱们立场相左,但我这个人向来对强者心生仰慕,今日共历生死,患难一场,权当留个纪念。”
毒蝎脸上笑容不变,保持着递纸笔的姿势,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僵持了大约两秒。
江蝉也没有任何废话,一把接过了纸笔…唰!唰!唰!直接在那张洁白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一个大字…
滚!
写完,江蝉随手将纸笔扔回给毒蝎,转身就走,再不多看他一眼。
毒蝎稳稳接住,低头看着纸上那个锋芒毕露的“滚”字,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灿烂了几分,还煞有介事的啧啧点评了一句,
“好字!力透纸背,笔走龙蛇,江专员不愧是人中龙凤!连字都如此不凡!”
那语气,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操!真他妈有病!”周莽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不知是在骂毒蝎的神经病,还是在酸江蝉被这种疯子“仰慕”。
毒蝎对周莽的嘲讽置若罔闻,他又飞快地撕下几张纸,脸上挂着同样的“真诚”笑容,依次递到苏晴、谭静,甚至周莽面前。
“苏专员巾帼不让须眉,谭专员冷静睿智,周专员…呃,勇猛精进。诸位风采,付某亦是心折。能否…也请诸位留个签名?如果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付某也好有个念想不是?”
他语气恳切,仿佛真的只是在索要一份患难与共的纪念。
苏晴看着递到面前的纸笔,又看看毒蝎那张虚伪的笑脸,脑中想到他干的那些腌臢事,只觉得一股恶心在胃里翻腾。她压着怒意,一把抓过笔,在纸上重重写下一个字…
爬!
然后用力将纸拍在毒蝎手上,声音冰冷,“如果还能出去,我会亲手将你绳之以法!洗干净脖子等着!”
说完,看也不看毒蝎,快步跟上已经走向鬼宅主屋的江蝉。
谭静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毒蝎和那张纸都是空气,直接转身,沿着土路大步朝着灰蒙蒙的村中走去。
“呸!留你妈个窝鸡头!”周莽一把抓过递到面前的纸,看也不看,三两下撕得粉碎,又将那支昂贵的钢笔狠狠掰断,扔在毒蝎脚下,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才骂骂咧咧地追着谭静而去。
转眼间,院门口只剩下毒蝎一人。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左手,是一张锋芒毕露的“滚”。
右手,是一张冰冷刺眼的“爬”。
他轻轻呵护着捧起两张纸,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鼻子底下,如同嗅闻情人最细腻的肌肤般,沉醉而又迷恋的嗅过那两个字迹。
眼底深处,那一层癫狂的底色悄然浮现,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病态、而又满足的弧度。
——
鬼宅主屋,死寂如墓。
厚重的八仙桌布被再次掀开,那股混杂着泥土腥腐与陈年阴冷的死气冲出来,如同是打开了通往死人之地的闸门,扑打在江蝉和苏晴脸上,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诡异。
“我先下。”
江蝉声音低沉,手中金色战刀嗡鸣震颤,墨绿色的鬼火如同被唤醒的毒蛇,沿着冰冷的刀身嗤地一声窜起,瞬间化作一支摇曳的、散发着阴森绿芒的“火把”。
幽幽绿焰所及,逐渐驱散了洞口边缘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将更深的阴影投射在下方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晃动着,像是一只只环伺的鬼影。
江蝉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
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脚下是湿滑黏腻的夯土台阶。
绿焰照亮周围,台阶陡峭向下,两侧是粗糙开凿的土壁,渗着冰冷的水珠,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越发浓重,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苏晴紧随其后,【息魖】的感知在黑暗中张开到极致,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和气息的流动。她的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踩在阴河暗流之上,那股无形的悚异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台阶似乎永无止境,向下,转折,向下,拐道,再向下…狭窄的地道里,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幽幽绿焰附着在金刀上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这一片沉重且封闭的死寂中回响。
终于,向下的台阶抵达尽头,前方的黑暗出现了开阔的空洞。
江蝉用力甩动手中的绿焰金刀,墨绿色的火光猛地向前扩散……
哗——!!
前方豁然映照出的一幕,却是让两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瞬间…汗毛倒竖!!